第60章(2 / 2)

陈羽芒不看新闻了,他开始拆这个神秘的快递。包裹缠了不知道多少层胶带,割开之后只剩下一个扁扁的小盒子,盒子上用马克笔写了三个字——保存好。

就像谁的命令似的。除了这三个字,再也没有任何标注,没有名字没有日期。陈羽芒打开盒子,里面是个u盘。有一点像陈羽芒翻出陈悟之罪证后转寄给邢幡的那个型号,只是颜色不一样。

“保存好?”陈羽芒没看出那是谁的笔迹,他将盒子扔掉,u盘插进电脑,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陈羽芒想了想,懒得再去防备什么,他现在一无所有,邢幡给他准备好的钱都不在陈羽芒自己的账户。他点开那个黑漆漆的视频,坐在笔记本电脑前,面无表情地观看里面的内容。

看了一会儿,陈羽芒的眉心蹙起来。他不厌恶也不排斥血腥画面,但这个视频的视角太诡异了,所以让一切都显得恶心很多倍。视频是有声音的,切割动物血肉骨头的声音和分不清性别的哭泣令人毛骨悚然。陈羽芒猜测,这应该就是个恶作剧包裹,或许是国内的谁通过季潘宁知道他现在居住的地址,搞这样的东西来吓唬泄愤。

这不是平白无故的猜测,陈羽芒已经很久没有看自己的邮箱和短信了。就和所有下台陨落的公众人物一样,铺天盖地的谩骂只是个开端,更何况陈悟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媒体很好做文章,随便挑两个事写就能挑动起民众情绪,董事长不做慈善太久,脱离公众视野的时候是个五毒俱全的人。

录音里,陈悟之云淡风轻地笑着说,“工人?工人不是人,工人是资源。”这话让人恨得牙根酸痒。老百姓到底还要被这种黑老虎蔑视到什么时候去?他再建一百个机场也难平民愤。

陈羽芒是标准的既得利益者,他自己也不会否认这一点。正如他一直以来说的那样,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这就是个血腥的虐待动物的视频,陈羽芒看得有些犯恶心。

他准备关掉页面,忽然镜头抖了抖。视角翻转,视频哭泣的少年正脸清晰无比地怼在屏幕上,陈羽芒肩膀细细躲了一下,吓了一跳似的愣在电脑前。

他直直地看着那张脸,瞳孔猛地缩起来,浑身的血就在短暂刹那间凝固变凉,然后粘稠又僵硬地重新开始流淌,费城的夏天很热,但陈羽芒如坠冰窟。

他有些无助地颤动着瞳孔,下意识想躲避,但视线却死死钉在屏幕上。视频依旧在播放,画面抖来抖去,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哀哭着,强笑着,眼泪鼻涕口水和鲜血,再如何美丽也让人觉得恶心又狼狈。

“什么啊……”

外面的天色暗下去,一切都灰扑扑的。因为画面也暗,所以显示屏的荧光很微弱。陈羽芒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眼,又疑惑地眯了起来,他靠近屏幕,想再辨识的清晰一点,他怕认错,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视频里流着眼泪的小孩子,笑得像已经死去了似的,他似乎在说谢谢,跪在狼藉污秽的地上,对着拍摄视频的人,连哭带笑地说谢谢。

没有认错,也不是幻觉。

陈羽芒直直地看着屏幕,无意识地默念着这个小孩的名字,轻轻颤抖着,疑惑又茫然。

“……邢幡?”

视频里的少年人是邢幡。

事发后过了这么长时间,邢幡终于抽出时间去首都探望被关押的陈悟之。

实际上,这个被千人万户口诛笔伐的罪犯牢狱生活过得还不错。陈悟之有政治身份,也算是个能人,省部级及以上干部的高级别犯罪分子会统一在首都接受管制教育,受众文一些,素质高一些,园区很安静,环境优雅。监房有书桌和独立的卫生间,犯人三餐能吃到肉蛋奶和新鲜的水果。朴素的生活或许对这些人来说是一种折磨,但比起做过的那些宏观的恶,害过的具体的人,这样的惩罚,简直仁慈太多。

隔着防暴玻璃与铁网,陈悟之看起来没受捕的时候那么憔悴了,他理了平头,穿着统一的制服,看起来甚至有点容光焕发。不过眼球还是那么浑浊,眼白看起来很黄,脏兮兮的,他大概是恢复不到从前奕奕明亮的模样了。陈悟之看了邢幡许久,“你这时候不是该去参加报社采访吗?”

“那是昨天的事。我和媒体说,不需要为我大肆报道什么,我也不干净。毕竟我是真的帮你做过事。”

陈悟之也好奇这一点,“你手上有人命,稽查为什么放过了你?”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为大义肯定要牺牲什么。我相信,是人就会因此感到惋惜,但为了达成目的——”

“停下吧,不是就是两头一起卖。当走狗就当走狗,大大方方说我还高看你一眼。快别说这些道貌盎然的屁话。我如今心境不同,以往会觉得你小子是号人物,现在只觉得恶心透顶。”陈悟之说,“你听听你讲什么话?我二十出头几年也不至于虚成你这副样子。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鬼,上头那群吃干饭的是眼瞎心盲,老子的教训不是教训吗?迟早有一天,他们也被你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