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拓跋弭没有几天可活了,是众人心照不宣的话语。

拓跋聿这一日起,在宫内的境地变得格外微妙,没有了拓跋弭的牵制,她能攀附的,只有冯家。

毫无血缘,杀害她父亲,野心昭昭的太后。

连带着她与冯初的关系也变得格外微妙起来。

“......噢,这样啊。”

拓跋聿也觉得有些乱,站在为人子女的角度,她似乎应该恨冯初、恨太后。

然而拓跋弭同她感情亦算不得多深厚。

最起码,深厚不过礼法,拓跋弭自始至终都还惦记着生个儿子继承大统。

也深厚不过皇位与性命,毕竟只有自己大权在握,才能护住想护住的人,且以太后的性格,她若展现出对阿耶的在意,自己怕是下一个在宫中忽然‘暴毙’的帝王。

更深厚不过冯初......

拓跋聿眼神迷离,描摹冯初清净素雅的身段,甚至都忘了之前她同冯初说了些什么。

“殿下往常这个时候,该念书了。”

冯芷君对拓跋聿的教导很严格,冯初又对她事事上心,故有此言。

“......好。”

恋恋不舍的目光让冯初如坐针毡。

待她走后,冯初才叹息着移开面上遮盖的纸,下头未能洇干的字确实糊了,得重写。

罢了......

她另找了一页纸,放空了思绪,誊抄着自己拟的旨意。

女子相悦,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之事,慰藉也好,真情也罢,她多是带着悲悯去看的。

谈不上厌恶*,更妄论恶心,离经叛道虽然有一些,可她在这世道里都已经登入庙堂,不比这更离经叛道?

只是这人,不该是拓跋聿。

小殿下是她亲手呵护长大的人,她年龄再长些,怕是能生下一个她来。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拓跋聿动此妄念。

她还那么年轻,动了些荒诞的念头也是情有可原,自己再怎么也不至于同她一般胡闹吧。

冯初幽幽叹气,落下最后一个字,洇干后交付于身后的柏儿,央她送至该送至的地方。

又拈起写废的稿纸,轻轻任它飘入炭火中,被火舌舔舐皱缩,分付成万千灰羽,散与宫阙。

“阿耆尼的字写的越发好了,字也好、文也好,难怪谢玄说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冯芷君笑着看着这两封甚合她意的旨意,“再过上几年,好好打磨,擎天架海,有何不可?”

她知晓自己与这个侄女并非同道中人,或许有朝一日,她们也会分道扬镳。

但她不畏惧,亦不抗拒。

甚至隐隐有些期待,自己的这位侄女,究竟能有怎样一番造化。

妙观奉承称诺。

“就按这上面写的让他们抄了,盖上国玺,令郡公和慕容将军前去宣旨。”

朝阳已经彻底跃出来了。

披坚执锐的羽林卫自宫门鱼贯而出,扼守住平城各处要道,最后冲入彭城王府中。

意图谋反当真是个很好的借口。

冯芷君手动拨开一枚白菩提珠。

平城内的士卒高高扬起手中的刀,砍下一颗人头。

她自案后起身,衣裙不慎挂缠住,周遭的宫人们便忙不迭地上前替她整理。

羽林郎们粗暴地扯过手中绳索,一股脑地将王府中的僮仆婢女蛮横地提溜出来。

她抬足迈出殿中门槛。

高高架起的长梯上,几个羽林郎齐心用力,摘下王府的牌匾。

她今年已经三十有六,算不得年轻貌美,可朝阳将她衬得风华正茂。

大魏,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讲点地狱笑话:

一句话形容北魏皇帝:男儿至死青壮年[狗头][合十]

省鲍鱼了:用的是秦始皇的典故

太武帝瓜埠山建宫远眺建康:这个宫就是后来‘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的佛狸祠。(拓跋焘小字佛狸)

第35章 惊缟

永世纷争地,无聊透顶天。

冯芷君的雷霆手段弹压住了朝野各方,‘斩草除根,杀人从慎’这八个大字裹挟住大魏朝堂,任何生出逆乱苗头的宗室都被她镇压。

心狠而不滥杀,是绥靖宗室的第一步。

一月后,拓跋弭崩于东堂的消息终于到了群臣耳中。

天公降雪,为平城带来一场缟素。

太女拓跋聿登基,冯芷君进太皇太后。

而拓跋聿即位的第一场风波,依旧是宗法制带来的唇枪舌剑。

宗法制作为自周天子时期便传下来维系天子统治的工具,注定了女子坐上‘君父’的位置,会进退两难。

她会愕然发现,她注定是宗法下的附庸,即便成为万人之上,却颠扑不破这个构筑整个社会所维系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