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你且开开瞧瞧,陛下所赏是何物?”

漆盒上贴了敕封,在她之前无人知晓里头是何物。

锁儿撕开敕封,打开漆盒。

里头是满满当当的金丸。

“皇帝堂姊看来还挺挂念我们的嘛,送这么多金珠子。”

锁儿扯开弹弓,金丸‘咻──’地一声打在壮汉身上。

满目骄矜。

拓跋驰纵使心思不那么重,但仍旧谨慎,“......此事,你最好去信一封,问你姨母,陛下是何意。”

“......还能是何意?赏赐金丸,不是看重,还能是要贬斥北海王府不成?”

话虽糙,却也有理──北海王府兢兢业业,远离中枢,更不参与争斗,还与冯家关系甚笃。

没有道理斥责锁儿。

但拓跋驰还是不放心,再度提醒道:“去信你姨母,请她瞧瞧才是正经。”

“陛下的心思,我们看不透,她便能看透?”

锁儿不以为意,然到底北海王府不是她说了算,她不肯干,仍有拓跋驰连夜手书,托人传信至洛州。

时冬寒有雪,推行均田的旨意下至洛州,州郡官员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堂,围着铜炉银炭,饮酪止渴。

堂前站了个主簿,摇头晃脑地念着他刚写的均田文书。

冯初自诩好修养,仍听出一肚子火气来──好,写的好啊。

好就好在骈四俪六,好在用典巧妙,好在之乎者也,好在黎民百姓就是认了字都读不懂!

“主簿当真是名士风骨,稼穑不知,五谷不辨。”冯初皮笑肉不笑地‘夸赞’道。

“刺史过誉。”

他不以为忤,反以为荣──若非如此,怎能体现出他们同小民百姓的差异来呢?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啊。

“刺史若以为此文可用......”高严拱了拱手,欲就这般敲定了文书,他心里头明镜似的,黎民白衣看不懂这些文书,却能投达官贵人所好。

待到这文书一出,如何解释,便是他们说了算,均田如何均,三长是何安排,也由不得冯初。

惯以为冯初也是那等风雅文人,不知俗物,搁这糊弄她呢。

“此文不好。”冯初断然否了,她知晓推行均田、三长必是会触动地方豪族,日后少不了双方妥协在一个能够容忍的地步。

但是一开始就要给她在文书上使绊子,为免也太明目张胆了罢!

“敢问刺史,何处不好?”主簿端得是不服不忿,仿佛冯初批驳他文书,是辱没了他自幼而来的才名。

“你这文书,不是写给本官看的。”冯初已然说的足够委婉,“若百姓瞧不明白,要你何用?”

“大人您这是有辱斯文!”主簿急眼,“太皇太后推行汉学,您莫不是要同太皇太后打擂台?”

好么,都会拿太皇太后来压她了。

冯初浅笑,自高台上站起,一步步走到主簿跟前。

“好啊,说的好啊,写的也好,偌大一个洛州,便是找个会好好说人话的都不容易。”

被她盯着的主簿瑟缩着退了半步。

冯初冷笑,忽地招手,唤来柏儿,自案上取了纸笔,“柏儿,你写篇文书给诸位大人瞧瞧。”

举座哗然。

“婢子献丑了。”

柏儿执笔,三言两语将均田制、三长制的举措起因书于纸上,并书洛州日后该如何改制,晓之以理,文笔通俗,字迹工整。

在座不少文人气的青一阵白一阵,“冯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要将我们比作如婢子一般的人?”

冯初清晰地瞧见柏儿被刺了话,嘴唇翕动,正要出言,却见柏儿搁了笔,朝那位出声的郡丞行了一礼。

“婢子出身低贱,比不得列位大人,承蒙郡公不弃,随侍多年,亲授笔墨。”柏儿字字铮铮,“子曰:有教无类,若不能教化百姓,谈何君子之为?”

“守着字句,闭门造车,不思社稷,不恤黎庶,又怎是君子所为?”

“满堂公卿,而今沦落到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需我此等粗鄙之人提醒,才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对面郡丞叫她这番话哑口无言。

“柏儿,莫要对郡丞无礼。”冯初不痛不痒地挥退了柏儿,执起柏儿写的文书,“令抄录百份,飞骑发往各郡,另,请羽林郎带回各郡历年收支的账目和刑狱卷宗,本官要一一过目。在此之前,劳烦各位大人,羁留洛阳。”

冯初此举,可谓是猝不及防。

高严皮笑肉不笑,他原以为冯初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受门荫庇护的小娘子,与他见过的那些世家小娘子不过是身上多了层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