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2)

明艳的姑母松开了挽着先帝的手臂,抚摸着她的脸颊,指中搭着的白菩提子温凉油润地擦过她的肌肤。

“今日听番僧言,有火天,讳‘阿耆尼’,为世人除凶去殃,降恩救难。”

冯芷君笑得妩媚灿烂,“不若这孩子小字就唤为阿耆尼,陛下以为如何?”

“好,皇后说什么都好。”先帝牵过冯芷君的手,冯芷君温顺恭良地依偎在他胸膛。

“朕盼这孩子给我大魏,降下祥瑞。”

名姓是咒亦是锁,冯初几乎用一生去践行这份祈盼,将自己化作一团火,一朵莲。

除凶去殃,降恩救难。

可是......她是人......不是神。

“何苦来!”

这些日子短兵相接,萧泽当真欣赏冯初,奈何话说得着实不中听:

“你早早降了,本侯放你一条生路!来我齐国,入宫室,定以高位礼遇!”

“呵......”冯初失笑,“本公还不想做你笔下愿为铜铁辔的相思女。”

两军战鼓自早到晚,少有止息。

纵是败了......

冯初抽出腰间佩剑,寒光烁烁,斑驳她面容。

陛下......臣怕是......又要食言了。

她非神祇,凭着一己之力让洛阳至今仍旧城中井井有条,没有那些骇人听闻的惨案,已是难得。

但这也顶多再支撑五日。

仓禀足而知礼节,饭都吃不饱了,去指望仁义礼智,为免荒诞。

“她是铁了心要固守洛阳啊。”萧泽叹楼远望,他心中亦有不安。

兵者,诡道也。

赫连归率大军不出滑台,这太过反常,萧泽素来谨慎,洛阳自是该速战速决才好。

“咱们得想个法子......”萧泽招招手,唤来裨将,耳语几句。

“诺!”

“将......府中份例再减一半吧。”冯初撑着额头,艰难地朝柏儿吩咐道。

柏儿欲言又止,见她心意已诀挥手,口中阻她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此举不可谓不冒险,减了官府中的开销,这些本就反复无常的官吏,定会熬不住。

他们挨不住,想到的法子就会是通敌、开城门。

人心不齐,同船不济。

“婢子求郡公一件事。”柏儿罕见地朝冯初行了大礼,“若有人心不齐之时......万不得已,可杀婢子果军士之腹。”

“说什么疯话!”

冯初惊慌拍案,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她不由得再次打量起这个自小跟着自己的婢女。

怎就也养了这么副傲骨呢?

“郡公心里清楚,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事。”

柏儿垂头,眼中决绝,“婢子知郡公体国,亦知洛阳险重......若能以此身暂安下军中人心──”

“......柏儿死得其所!”

“......还没到那时候,”冯初不知何时泪痕斑驳,满面创痛,抱紧了眼前人,“......我不许你说这种话、做这种事。”

“信我。”冯初压低了声音,自己忐忑,仍不忘安抚人心,“信我,洛阳之围,会解的。”

残钟残角催声声,放眼城关,是落日残照,断鸿悲歌,戍卒疲累,远垒枯垣。

她救了那么多人,而今烽火,却无人救她。

罢罢罢,自助者,天助之。

“北海王呢?”

“在南墙鏖战。”

冯初策马扬鞭,疾驰向南,马不停蹄地赶到昌阖门附近,喊杀阵阵,隔着城门都让人心惊。

“姊夫!”冯初一刀砍下从城垛上爬上来的齐国士兵的头颅,拍了拍拓跋驰的肩甲,示意他先和她走。

“怎、何、何事。”

拓跋驰灰头土脸,血污满面,眼眶青黑,眼瞳中血丝似蛛网,狰狞可怖。

“这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冯初知道自己仁义,知道自己的悲悯之心在战事上讨不了好,一旦陷入绝境,她这点悲悯之心恐怕会进退两难。

所以......

“......你想做什么?”

拓跋驰心都悬起来了,“你不要做傻事!你这样,我如何同你阿姊交代!”

“姊夫。”冯初镇静而肃穆,“接下来的话,不是作为你的内妹说的,而是河南道行台尚书令所下军令。”

“阿耆尼......”

多年前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从淮岱之地辗转至了洛阳,拓跋驰呼吸一窒,被短暂地震慑了一下,旋即低声呵斥中带着哀求:

“不、不......阿耆尼,我求你,别──”

“方才得了消息,齐国近日军粮会抵达巩县。我率人夜袭,或掳粮草,或烧粮草。”

如此,齐军的攻势势必会放缓,但冯初深入敌军恐怕九死一生。

“殿下。”冯初紧握他的肱臂,请他镇静,“世上无有不死之人,初,生性懦弱,见不得惨重烈烈之景,若事成,洛阳之围能解,若不成──”

若不成,势必更加交困,那般情形,洛阳不需一个如她这般的治世之人做行台尚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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