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她身死人灭,对洛阳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冯初不忍心说出那些不得已而为之的残忍句子,只道:

“洛阳城托付给殿下了。”

“阿耆尼!”

“殿下要活着,替我照顾好阿姊,勿要让她伤心,还有......”

冯初自袖袋中摩挲半晌,迟疑地将红珊瑚手钏摸出。

血色的珊瑚而今是心上朱砂血。

她珍之重之地将手钏双手递给拓跋驰,“来日回朝......帮我带给陛下,就说......”

天意捉弄,非初背诺,此身永诀......长谢相知。

冯初跨上骏马,朝刺史官邸扬尘而去之时,拓跋驰才缓过神来。

怎能如此......怎会如此!

自幼出征如他,未曾想有朝一日会在众目睽睽下涕泗横流。

“呃啊──”

压抑的情感找不到宣泄口,拓跋驰拔出铁剑,泄愤般地朝齐国的士兵们砍去。

夕阳没入,萧泽鸣金收兵。

洛阳城内,百余名骑兵于马蹄上裹上麻布,口衔枚,人人额上裹白布抹额,以明死志,缒城而出。

洛州刺史官邸的案面上,血书锦帛,绝笔诗句,字字泣烈:

赤县烽烟百十年,斫颅何畏悬南门。

此身今朝骑鹤去,再向天公借英魂!

......

“可惜了。”洛阳城外,萧泽长叹,今朝一早,他没在城头上看见冯初。

“君侯在可惜什么?”

底下人不解,萧泽今日总对着洛阳城城楼长吁短叹。

萧泽摇头不语,他生来天潢贵胄,放眼整个南兰陵萧氏,谁人不称赞他文武才兼,同辈之中,少有能让他平眼相待之人。

“......她若是一男子......本侯倒真愿意与她并称双璧。”萧泽满目骄矜。

奈何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春草芳碧,天蒙蒙亮,泛起灰白色眼瞧着怕是中午会下雨,若不快些,怕是粮草烧都烧不了。

百十骑兵疾驰向巩县,不敢耽搁。

“来了。”

官道沿河匝压,周边都是数人高的芦苇荡。

冯初暗暗叫苦,换作平时,她定会先让斥侯放一把火,免得里面藏了埋伏。

现如今,火光定会将周遭齐军吸引过来,只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当心有伏。”

冯初叮嘱,抽出短刀猛地往马后腿一扎──

战马吃痛,离弦的箭矢般扎过官道。

众人见状,纷纷效仿。

“杀!”

绊马索倏地扯起,登时间大批人仰马翻,好不惨烈,埋伏在两侧的弓箭手张弓搭箭──

不过喘息之间,就折损了一半的人。

遭伏了。

“稳住阵脚!稳住!放火!”

石漆点燃了芦苇荡,熊熊烈火惨染了河皋,浓烟滚滚。

冯初率人且战且退,艰难拼杀。

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此生归处,居然是这巩县郊外芦苇荡么?

身后金戈马蹄动地而来,怕是萧泽的部队。

咻──

冯初一着不慎,强弩飞矢破甲,扎在她肩胛之上!

强悍的力道当即将她摔下马来。

“阿耆尼──”

冯初摔的七荤八素,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拓跋聿的呼声。

呵,看来真的是大限将至了。

齐国的一个小兵朝她走近,手里拎着血迹斑斑的长矛。

冯初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身上铁甲厚重,她这些日子夙兴夜寐,身子骨本就是强弩之末,竟一时爬不起来。

“呵......哈......哈哈......”

冯初笑望着天,喊杀声居然不再明晰,耳畔芦苇簌簌,天有鸿雁飞。

“你也是可怜人。”她坐直了身体,重新看向那踟蹰的小卒子,竟一手将头上兜鍪取了下来,“来,取我这颗好头颅,换一个锦绣安康。”

齐国的小卒子眼底却没有即将得到军功的狂热,而是惊恐。

正当冯初疑惑之时,似幻似真、魂牵梦萦的声儿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