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吵了大概半分钟,身边朝下沉,哑巴躺下了。

“算我倒霉,”陈诩咬牙,不知道到底是在跟谁说:“明早赶紧滚。”

一时间只剩电风扇的扇叶转动声。

床有一米二宽,房东留下来的。铁青色的架子床,上面垫层褥子,最上头铺一张陈诩从超市特价淘来的竹席,夹汗毛。

平时陈诩一个人睡刚好,俩人睡,又都是长胳膊长腿的成年男性。陈诩翻个身,侧躺着看窗户外面。

他睡不着。

床靠墙放,旁边就是面窗。平时站着只能看到小院灰色的墙壁,有时看见二楼晾衣服的许丽丽。

躺下的话,除了占据视线一大半的灰色砖房,其实还能从切割线的上方透过屋顶,看见一抹墨色的夜空。

“咱们这属于露水情缘,”陈诩感觉这会脑袋里很空,什么字递到嘴边,他就往外冒什么:“按理说你得叫我声哥。”

陈诩没念多少书,早早出社会,自己也没把自己过成个什么样子:“嗳,你多大?有二十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就是挺想说话的。对着一个哑巴。

陈诩独居惯了,猛地跟别人一起躺床上多少有点不自在。躺沙发那会他睡得沉,中途自己什么时候被换了个位置都不知道。

“有你就拍我下。”

肩被拍了下。

陈诩挑眉:“哟,二十几?多一岁你拍我一下,不多不拍。”

他等了几秒,脑袋往后转:“我草。你真二十啊?”

哑巴点头。

陈诩躺平了。身上被电风扇一吹,热度被带走,倒是挺舒服。

“你叫什么名儿啊?”陈诩问了一句,问完又觉得自己白问,“算了,叫什么都随你。”

哑巴不仅洗了头,还打了沐浴露,潮湿的香味随着风在陈诩鼻尖上绕。

陈诩就又说:“不知道你怎么惹上那些人,但跟那些人粘上没好事。臭虫一样,有一回就有二回,有二回就有三回,甩都甩不掉。”

说到这他不吱声了。

于是房间重归于安静。

“不过这也不是你想不想的事,”陈诩说。

“以后再见着他们了,就有多远躲多远。平时他们常去的路你就不要走,绕一点就绕一点,”陈诩有点困了,说话带点倦音:“你年纪不大,不怕浪费时间。”

布料窸窸窣窣声。陈诩知道哑巴在点头。

“睡吧。”陈诩闭上眼,没头没脑的:“别怪我。我也确实没说错,没有责任你知道吧。你大概没有家人?我也没有,一个人过。”

想了想他说:“也能过。”

“怎样都能过。”

陈诩束手束脚地在床上躺到天快要亮。他还是不习惯身边有人。

待天泛白时,陈诩才终于睡去。等到他一觉再次醒来,阳光已经从窗户照进家里。

气温上来了,闷得很。陈诩看了眼手机,已经上午十点多,天气预报说后天有雨。

电风扇还开着,吱呀呀转着。下面垫着个小方凳。

陈诩躺那看了会天花板,打个哈欠,在床上摊开四肢。

身边已经没有人。哑巴走了。

他没起床,躺那玩了会手机,很快他熄了屏。没什么意思。

套餐还剩三个月到期,营业厅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问要不要换套餐,他一直没去换。

陈诩看了眼流量,八月过去一半了,流量已经没剩多少。

往常电视没信号时他就玩手机,这个月玩得更频繁些。买个流量包还能再撑半个月,陈诩选了个大流量的,付款时跳出来银行账号。

手指在其中一张上顿了下,他很快划走,输密码付完钱后余额显示还剩八百多。

撑到月底再说吧。陈诩放下手机,找了衣服去卫生间冲澡。

茶几对面那几根电线还是耷拉着。他站那看了会,伸手用力将线抽出来,下面压着东西,一拽是破碎的声音。

陈诩将硬邦邦的线攥成一团,扔进空垃圾桶。

热死人的鬼天。

陈诩在安静的客厅站了会,心头烦躁,转身去卫生间。

一分钟后他又出来了,蹙眉拎着几根挂满衣服的衣撑。

已经被洗干净。两件是他昨天扔进洗衣机的,两件是哑巴的。

陈诩将其中两件不耐烦地丢进盛着电线的垃圾桶。

“咣咣,”铁门响:“咣咣。”

陈诩站在小院里,收回举过头顶的胳膊:“谁?”

没有回应。

他扭头看了眼,拎着手里的长衣杆去开门。

门开了。

外面站着个寸头——哑巴剃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