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什么?”

“富贵人家墓葬里常见的《妇人启门》,原本该是身子向外,半身侧立,意在引渡墓主升天。这中央的金屏风,却是身子朝内、面朝外。那么,我们所在之处,才是冥府,她所到之处,乃是人间。”

男人更加疑惑,韦练急了,握住他手腕就往自己对面拉,站在面对屏风的位置,而韦练自己站在背向琵琶女子屏风的位置。

“譬如说,大人已经死了,躺在墓穴里,此处金阁便是你的墓室,我若摆这个姿势,便是寻常墓室里所见的,妇人启门。你死后便可被引渡到天上去享福。”

她摆了个面对他开门的姿势,甚至还勉强笑了一下以让他更好理解。

“但若是我是这副姿势”,她转过身子,背对男人,手往后搭在虚空的门框上,接着侧身,目光哀怨地看向他,此时此刻,她的动作与不远处的屏风一模一样。

“那便是说,大人已升天,正在往天上看向人间。”

他打了个寒噤。

“依你之意,站在金阁里的人,应当都已经死了,且已经升天。”

“不错。”

韦练自信点头,说完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脸变白了些许。男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他先开口。

“再看看,还有何物蹊跷。”

“再有便是这些灯盏了。”

她指向环绕金阁中央血迹、围成圆形的长明灯。灯盏制式古老,都做成跪坐宫人此处长明灯形制参考汉代长信宫灯。形状,精巧且诡异。

“一共十二盏,怎么看,都是法阵。”

她又往前走几步,仔细查看灯芯,却发现里面不是油芯,而是蜡烛。她用手沾了余蜡,尝了一口,而他目光追随她诡异举动。

“没毒。”

她回头向他确认。

“寻常案子里常有在灯芯中放西域毒药、待烧完便可致幻,狂乱自戮的。但此案并非如此,是寻常可买的蜡油。”她从身侧大小布袋里掏出其中一个,打开小盒,用小刀从每个灯芯中都剜了蜡油,收入盒中。“这些证物,留待御史台查验。”

他在她剜蜡油的间隙,又开始在金阁中绕行。十二个灯盏、十扇屏风,排列成两个同心圆,将死者围在当中。而房梁上……

他终于下定决心,对她开口。

“还有个东西,你抬头看。”

韦练抬头,看到房梁上的两句诗,啊了一声,手里的小盒没拿稳掉在地上。

“怎么,你见过?”他抓住她神情里的微妙情绪,马上追问。

韦练仔细看那两行草书,目光灼灼。

“这是……秦延年绝笔。”

她咬唇,眼里燃着火。

“秦叔是我旧相识,当年在平康坊他喝多了酒时曾讲,他的草书承自张旭盛唐著名书法家,两人是天宝年间的酒友。长安陷落之后,他再不写行草,说见了伤心。”

“你为何会认识秦延年。”他又走一步逼近她。“为何要毛遂自荐来做仵作,又信誓旦旦,说秦延年之死与裴府有关。若你与他是同谋……”他喉头滚动,眼中暗流奔涌:“恐怕不止是杀头那么简单。”

“我与秦延年是什么交情,李大人当真在意吗?”

她猝然开口,又倒逼他退了半步。

“你带我来此,不就是为了捉住我与秦延年相识的把柄,然后将我定罪,送去领赏,不是吗狗官。”

她腰板挺直,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嘲讽让他心中火气更盛。

“你们这类狗官,不就是接了案子后,纵使查明了真凶也谁都不敢得罪,最终抓几个草民做替死鬼,让犯案的贵人继续逍遥吗?那还迁延个什么,不如趁此时我已供认,直接拿下。方才我所推的案情,便都可作为你独自想出来的,写进文书里,又可官加几级。”

她甚至又逼近他一步,像被吊起来搁在案板上还宁死不屈、蹦起用尾巴也要抽他一下的鱼。

“来啊,断头饭也吃过了,秦叔的绝笔也看过了,韦某这条贱命,今日折在此处也不亏。”

他与她寇仇般地对视了半刻,最终他强压下被误会的怒意,闭了眼又睁开,心平气和开口。

“我若要拿你做替死鬼,不用带来此处,在御史台狱里便能将你屈打成招签字画押,明日你的脑袋便能挂在午市供人评论。”

韦练怔住了。

“你不抓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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