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我抓你做什么。”男人气笑了。
“那
”,她飞速思索,眼帘垂下,但他仍能看到她滚动的眼珠。
“我看了如此多机要,尤其是那个、那个诗,想必,若不能破了案子,便不能活着离开御史台,对么。”
“还算机灵。”他叉腰,按了按额角:“再想想。”
“那诗里提到的‘十人’,恐怕就是御史台在发愁的要案。你此前不让我说的缘由,大略,不是与裴相有关,便是与……内廷有关。”
寂静。
寂静中男人眼里杀机涌动,伸手揪住她衣领,但用力不深。受了此前惊吓,她浑身都绷紧,四目相对时,她在他眼里看见兔子般无力的自己。
“你一个市井画师,怎有如此见识,你究竟出身何处。”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孓然一身,无可奉告。”
她咬牙,眼里是痛快的光。
“乱军一起,纵使天子也要乞食乡里、杀妻以讨将领欢心。出身算什么,权位算什么,富贵算什么?”
他放手了,韦练浑身一松,坐在地上。男人袖手转头,语气冷漠。
“不早了,今日查案便到此为止罢。”
他手按在大门上,敲了三下,门外的卫士们闻声而来,保卫金阁。门在她身后关上之前,他最后看了她一眼。
“将此处尸形图、屏风画、还有梁上草书,全部临摹,明日交与我。若有半分差池,便如你所愿,将你押入死牢,择期问罪。”
咣当。
金阁关上了,而韦练被关在金阁里,与血腥的一切相对。男人在门外听了一会,没听到嚎哭责骂,也没听到其他异响。他几乎不可闻地叹口气,对左右吩咐。
“看好金阁,不准任何人进出。”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补了一句。
“逾半个时辰,进去送饭。吩咐裴府做姜汤、加胡椒、羊肉。”
黑暗中菊花丛被风吹得簌簌颤动,他安排完一切,束手站立,神思忽而游离。方才她骂他时的词句尤在耳畔,他嘴边却少见地浮起笑,看得侍卫们毛骨悚然。
“不知天高地厚。”
他如此自言自语了一句,就往外走。而在菊花丛中,忽而显出纱灯的光。两盏精致纱灯,上面写着“裴”字。
“李大人留步。”
宫灯后,穿着绯红袍服、步伐慵懒的人出现,鬓发半白,眼睛如老虎般悍然无畏。
“听闻大人带了新找来的千里驹查案,裴某不敢打扰,故迎客来迟,实在失礼。”对方拱手:“如大人不弃寒舍简陋,不妨留下一同用饭如何。”
他站在水阁边,冷冷看着步出菊花丛的宰相,如同两只猛兽在岸边对望,最终,是宰相先带着笑颜打破僵局。
“莫怕,此宴并非鸿门宴。裴某只是想知道,何时能洗清老臣的嫌疑,好回朝尽忠。”
绯色官袍一甩,身后就出现两个妙龄的女子,各自捧着酒壶。
“重阳美酒,是老臣微薄谢意。若大人不收”,对方箭簇般的目光射过来:“便是觉得爱女死在自己府上这事,是裴某自家设计、嫁祸贵妃的一出戏。毕竟,大人站在鱼公公那边,公公站在贵妃那边,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第5章 ☆、傀儡词04
裴宅中央待客的厅堂里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如同仙乐、飘到九天之上。细竹帘放下,将厅堂里的奢靡景象与外界隔绝,依稀能见到如云的美人托着金盘在回廊里穿梭。
如果无视屋顶上密密麻麻停着的乌鸦,这本是一幅静夜良辰夜宴图。
宴会厅中央是沉香木矮榻,榻上金屏风画着猛虎噬人,血腥可怖。穿着绯红圆领袍的裴相正歪坐在踏上,看着下首正襟危坐的贵客,他面前食盒里,珍肴美食一动未动。两旁的美人为他斟酒,都被他冰冷目光吓得缩回手。
“李御史,是看不上裴某府上的菜肴么?”裴相懒懒开口,从金盘里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不敢。”他垂目养神,手按在膝盖上,神思飘到别处。
啪。裴相将手里的玉杯搁在案几上,丝竹停了,左右吹横笛的弹琵琶的与传菜的全数安静退下,直到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两人。
“说实话,案发三日以来,裴某一日未曾安寝。”裴相叹息:“吾小女年纪尚幼、自小娇惯。入选十美图册以备妃位原本是圣恩浩荡,却令吾心中惴惴”,他低头:“如今发生此等祸事,实在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