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夜深,光宅寺有夜禁,守门沙弥贪睡,若没能开门便要受罚。贫僧等在此处即可。”对方微笑拒绝李猊的提议:“有劳大人,留盏油灯。”
韦练还在凝视那张画,而男人已经拎猫似地捏在她后颈衣领上提了提:“走。”
“等等。”
她抬眼、瞳仁清亮,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看向李猊。
“大人,御史台可有磁石。”
她指向僧人:
“法师的手这般颤抖,或是中了毒针。”
第19章 ☆、药师咒03
磁石拿来之后,韦练坐定,而对面的法师目光似有所躲闪。她还是笑眯眯的,手拿磁石就往法师身上凑。
“这东西不过是磁石。我看法师身上创口,似是利器所伤。若是有残片留在体内便不好了。”她好言安慰,语气很是有耐心:“从前我阿耶……啊不,师父,曾教过我这个方子,用来医治被尖针戳入体内的人。”韦练眯起眼:“不过,要对人体穴位了解透彻,才知道如何下手,不然,极易出人命。我家三代从医,我的医术,李大人可以担保,法师放心。”
她又往前走两步,法师额角沁出冷汗。待到磁石贴上身体时,他突然发出一声叫喊,闭眼将韦练推开。李猊在后将她牢牢接住,目光锐利,盯着对面的僧人。而韦练对摔了一跤的事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因发现了新线索而格外兴奋,拍拍身上的土就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和尚。
“法师,这毒针是凶手所留,还是早些时候便有,若不从实讲来,恕御史台不能帮你。”
李猊眼神骤变,而对面的法师神情惊骇,接着他端坐起身,向韦练行了个礼,看她的目光也多了敬佩。
“贫僧方才有眼不识明珠。但若贫僧说实话……”他环顾左右,看李猊一副无所谓谁听到的样子,就下定决心继续说下去。
“贫僧,其实有妻室。”
“啊?”韦练先忍不住惊讶,但李猊纹丝不动,甚至眼里多了点看热闹的快乐。
“贫僧的妻室,也是僧伽罗国人。我们二人同属一宗,漂洋过海相依为命,年幼时定亲,后来贫僧出家,她便在光宅寺边寻了个住所,为光宅寺缝制袈裟。因光宅寺早年施粥救助我二人,为报恩,贫僧曾许诺,待及冠后便还俗,娶她为妻。”他说到这里,神情黯然:“但三年前,贫僧被推选为光宅寺住持…是圣人的意思。”
屋里的人都不说话了。
圣人即是当今圣上,圣旨不可违逆,而做了长安第一大寺住持的僧人,再想还俗,便没那么容易。更何况,他还俗的理由在他如今的地位看来也很危险——如若长安贵妇们知道了她们所仰慕的高僧大德暗地里早已成婚,会如何想?光宅寺的第一大寺地位会不会被撼动?答案显而易见,从韦练刚才的反应就可见一斑。
想想如今一百零八坊里无数的佛寺佛塔、香雾缭绕、家家户户供奉的佛龛,以及人手一部的《药师经》,李猊按了按额角,觉得又有些头痛。
“但法师,你有妻室,与毒针又有何关系?”
韦练只失望了片刻,就快速恢复之前的状态。显然,对法师本人的仰慕还比不上她对案件的探索欲,而李猊看到她对人起兴趣和失去兴趣都在一瞬之间,方才那种堵心的感觉再次出现。
“这枚毒针”,法师抬起手,按在距离心口不远处的位置,眉目低垂,面带微笑,如同俊美的佛陀,对凡俗信众来说不啻于明目张胆的诱惑。
“是亡妻留给贫僧的遗物。”
屋内又安静了一下,连康六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韦练表情不动,看着对方。
“故而,法师的夫人已死。”
“对。三年前,贫僧接了圣旨,被封为光宅寺主持,吾妻听闻此事,顿觉贫僧还俗无望。遂在我去往她住处拜访之时,拿出毒针刺在贫僧心口,说此毒发要十年之限,十年内,贫僧可为天家尽忠,十年之后,便可回东方极乐世界寻她。说罢,她便饮下毒酒,在贫僧面前死去。”
他说得平静,但韦练视线一直落在他手上。李猊也看过去,果然看到和尚的手一直在颤抖。方才他还以为是受了惊吓,现在看来,或许不然。而韦练又是如何推断出这颤抖与毒针有关的?她究竟曾学过多少外门杂家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