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我知道这些商户是怎么死的了!”

她把茶碗拿起,举到李猊面前,目光兴奋:“这个,你闻。”

李猊凑近闻了闻,思索片刻回答:“麻黄?”

“对,是麻黄。”此处药物相关属于杜撰,请勿当真,有病情请遵医嘱。她点头:“还加了些别的西域草药,闻着大抵都有补气益血的功效,且这药汤极浓,用量恐怕是通常的数倍。若是长途跋涉数夜未合眼的人喝下,便会猝死。”韦练说完,又从碗底揪出一根熬制得只剩细杆的东西:“还有这个,产自滇国的麻菰唐朝称蘑菇为麻菰,此类恐怕有剧毒,食之可以致人神思涣散。若多食,便会生谵妄之症,换句话讲,就是将常物视为精怪。”

“昨夜那些旅客,怕是从敲门开始便被递了汤药解渴。那些商户长途劳顿原本就干渴不已,再加上麻黄原本具有补中益气的功效就没有多想,谁知里面还有毒麻菰。原本,麻黄服用多了就会使得浑身血流加速,对于疲累旅人尤其危险。杀人者先是让旅客都服用超量的汤药,接着又易容成妖物,配合麻菰在眼前产生的幻象,便会惊惧而死。”她指点着离门口最近的几处尸体:“死在离门口最近的都是此状,而远处那几个……”她神色复杂:“是客商们惊惶失措四下逃窜时跌倒被同伴踩死、或是在谵妄的幻象中互相残杀而死。”

康六也凑上来,恰巧听到这句话神色变了变,看韦练的表情崇敬中带着点后怕。

“不是,怎么连毒物都能识啊。万一哪天我惹了你,会不会也被下毒?”

韦练白了他一眼,摇头把麻菰的细梗扔回碗里递过去。

“那便最好不要惹我。”

康六熟练接住装进随身的证物袋。地面十三具验看过的尸体都已用细沙撒出轮廓,而尸体已经简单装殓放上马车。村口看热闹的人稀稀落落,只有一个小孩和一条狗还在沉默地看着。

“大人。”

她目光警惕望向远方。

“你觉不觉得,这村里的人也有古怪。他们好像一早便晓得我们要来似的,也不像寻常村民那般躲避官兵。万一……”她思及这种可能性,脊背窜起凉意:

——“村民与杀人者早就窜通好,吓死人之后,窃取货物分赃?”

李猊点头,两人同时翻身上马。在韦练策马先走之前伸手握住她马缰,低声回复:

“今日来不及细查,还需回京城查看几位备选皇妃的安危。我会留两个探子在折柳村探查,如若有异动立即禀报。”

“我留下!”韦练兴奋。

“很可惜,你不能。”李猊耸肩:“《十美图》还在你手上,簪子的主人是谁尚未找到,我又不懂查案。御史台没有我李某可以,没你可不行。”说完他就策马先行,留韦练瞠目结舌。

康六又赶上来只听到最后半句,摇头摇得啧啧有声。韦练转脸语气严肃:

“你们李御史是一直如此不要脸,还是近来才如此不要脸?”

康六认真思考片刻,得出结论。

“一直如此不要脸,但近来,愈发不要脸。”

韦练叹息,面色凝重地拍了拍康六。

“康兄。”

康六虎躯一震:“怎么?你偷拿我令牌杀人了?”

“不是。”韦练目视前方表情悲壮:

“若我某日被李猊坑害了,你定要将我余下的俸银转交给崇仁坊的赵二。不然我做鬼也会给你托梦的。”

***

半个时辰后,长安皇城西南延寿坊内,李猊下马时,已经有仆从模样的人迎上来,手中捧着盖红布的檀木盘。

“李御史驾临寒舍,我家大人有失远迎,此为赔礼。”

李猊僵硬点头却没去接那檀木盘,身后韦练刚下马,好奇看了眼,但也没多问,就跟着他走到一座宏伟宅门前。两根大木支撑门楣,屋角垂下灯笼写着家主姓氏,赫然是个“王”字。

“那张图上,除了已死的裴氏女和回鹘公主,尚余八人。秦娥是第三个。”他低头与韦练交换眼神,而韦练已明白他此行的意图。

几天前他们已经展开那张秦延年留下的画作仔细研究,除了秦娥是东海郡农户之女、因“孝行”闻名天下、郡守特从其族谱中找出什么前朝诸侯王几代孙的头衔给她安上之外,其余人都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皇亲国戚,例如眼前这位府上居住的第四人。巧合的是她也同秦娥一样出身于东海郡,却并非平民,而是显赫的琅琊王氏。王家宅院建在皇城不远的延寿坊,占地广阔、宅院内花木扶疏、翠竹猗猗,与坐寒酸牛车千里迢迢来长安却在中途失踪的秦娥相比,更让人感叹命运的天壤之别与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