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我说过要带你去长安。”
她此时才隐约地想起,似乎确有此事。垂髫小儿趴在墙头看她舞剑,看得掉下墙头被她嘲笑。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倨傲地发誓,会舞剑有什么厉害,终有一日他要去长安做宰相给她瞧瞧。
没想到,昔日那个胖乎乎的小子竟出落成这般模样。她暗中点头,将他上下打量至书生耳根泛红。
她许久才点头,说好。
你便在此地住下罢。
***
阿莺,阿莺。
探花在与自己欢好时,常唤起那个名字。好巧不巧地,县主自己小字是阿婴,听见了总心中泛起涟漪,觉得探花郎实在是会些哄骗人的招数,将她小字念得如此摄人心魂。
虽然他眼神十分凉薄,甚至总有一闪而过的讥诮。
但她是县主,她不在乎。只要人在身边,天长日久,心也迟早会是她的。这是姑母教她的道理,姑母是贵妃,阿婴的乳名也是贵妃所起,是希望她一辈子天真无虑,犹如婴儿。
想到这里,她又将探花郎的脖颈往自己那边揽了揽。这几日他们都厮混在一处,那么终有一天,她将怀着探花郎的孩子嫁给宜王,再在姑母的协助下成为贵妃、皇妃,以及皇后。
胆敢阻拦她的人都会死,包括那个该死的探花郎的原配夫人。
听说那是个什么穷酸破落的节度使帐下录事的女儿,父母双亡家无积蓄。若不是早年眼疾手快攀上了探花,简直不知要沦落到什么境地里去。要抛弃这么个糟糠妻子总归影响声名,替他做了这件恶事,探花郎应当感谢她。
“白郎,给你瞧个好东西。”
她从枕头下掏出信笺,甩在他身上。男人薄汗汵汵笑着起身,打开信笺后,却瞬间脸上煞白。
“休妻书?”
“县主,白某不会休妻。”
他把信笺团在手里,不一会就揉得稀烂。
“这是当初讲好的。”
他目色带着不容否定的狠意。
“你不杀她、我才答应与你做入幕之宾。”
啪。
一巴掌打过去,男人左脸立刻肿起。
“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县主冷笑。
“当初说的不过是诱骗你的话,那贱妇也配与我相提并论?再者说,我杀她何须经过你首肯,猪狗般的性命说杀也就杀了。”
寂静。
寂静中男人穿上衣裳缓缓坐起。县主才发现自己盛怒之下说了实话,脸上表情一时扭曲。
“白郎。”
她嘴唇颤抖。
“我方才说的都是气话,你该不会当真了吧?明日此时,还来此处等我,不准失约!”
“岂敢失约。”
男人回头浅笑。
“其实县主心里,白某也是猪狗般的性命,说杀,也就杀了。”
密道的门关闭,县主披衣坐在榻上。月光照亮书案中间摆的黄金佛像,佛眼低垂。她突然发疯似地拿起佛像,将金刚杵的法器往自己手臂上砸,自残时眼里噙着不甘的泪。
“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佛陀背后那行字迹,月光下宛然在目。
“断指迎佛祖,毁面见如来。”
***
破庙中,绯袍的探花郎和黑衣人并肩站立。探花郎眉目如画气宇轩昂,黑衣人神情卑怯中带着讨好。两人面前是尊黄金佛像,与县主书案上的一般无二。
“阿兄,县主近日颇为荒唐,甚至要我写休书将阿莺休弃。”
探花郎低头,手握成拳,手腕青筋暴起,脸倒是一如既往地春风和煦。
“是不是从我被选为探花开始,一切就都错了?我不该受贵妃召见、不该应了她的允诺去勾引县主,更不该去谋求什么所谓的富贵。这些事,阿莺知道了会怎么看我?”自顾自说完了,他又摇头。“不对,这都是为了阿莺。我说过要带她来长安、让她看着我当宰相,我不会食言。”
黑衣人斟酌许久才想好安慰的话。
“剑南许久没来信…或许柳小姐还不晓得此事吧。”
“阿兄怎么会懂!”
探花郎像被刺痛般,拂袖扫过供桌,桌上的佛像掉落在地,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阴翳,但对方根本没有在意。
“阿兄自小在深山,干的尽是杀人的勾当,怎么会知道儿女情长是怎么一回事?”探花郎面露悲戚:“阿莺性格有多冷硬,这你也知道。若我将她休弃,她定不会回头。那我做的这些事又有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