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可是,即便没钱,好歹阿公阿婆健在,这种日子,有一天,老天爷也要夺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老人省吃俭用,他们从来不买饮用水,都是把自来水煮开作罢,什么烂菜霉果子更是不舍得丢。两个老人,一个胰腺癌,一个胃癌。
小小的哑女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村里对癌症有了解的本来就没几个,大家只知道哑女的阿公阿婆快走了。
医院不再收治,开了几瓶止痛药让他们回家。
后来连止痛药也不管用了,阿公总是不知所踪,等再出现就是浓重的烟味;阿婆常常整个人痉挛跪在床上,背部拱起,像虾米一样,似哀求似祈祷。
哑女自觉承担了所有的家务,但她很矛盾:既想维持现状,阿公阿婆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又希望阿婆阿公阿婆解脱,早日去往极乐世界。
那天比想象中来得更早些,先是阿公肚子痛要去厕所,过了很久都没出来,等进去看的时候,阿公整个人扎在茅厕里。阿婆情绪太激动,血压蹿升,大悲也把人送走了。
在同一天失去唯二至亲固然悲痛,但对幼小的哑女来说,更多的是害怕。
天黑之前,她去伙伴家里想请他们陪自己,儿时他们总是去对方家里过夜。但那次,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大人们婉拒说明天再说,然后就把门关上,仿佛哑女是不祥之人。
哑女跨坐在木头门槛上,不敢进去也不敢出去。那时候她多想有个人出现,夜太黑了,哪怕只是陪她坐在一起。
那个人真的出现了,就是哑女不愿去打扰的水姐。
当时距离水姐的预产期只有一周,哑女怕水姐有个闪失,所以即便在最难的时候,也没有动半分求助她的想法。
关于阿公阿婆的事情,水姐整日在家中养胎并不知情。
她要给哑女送椰子糕,却看到人坐在门槛上。
小小的人儿一看到她,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哑女自阿公阿婆死后第一次流泪,也是唯一一次流泪。
在她此后漫长的人生,再也没有因为什么事流过眼泪。
了解详情后,水姐挺着大肚子笨拙地搂着哑女。
葬礼结束,水姐问哑女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她没有说是做女儿,还是当妹妹。
总之,哑女就跟了水姐,好像生来就是这样的。
很快,水姐生下了女儿“珍珠”,也帮哑女找到了新学校,生活短暂地平静过一阵子。直到——
这些遥远得都像上世纪的回忆了。
因为是水灯节,所以原本空荡的街道临时增加了夜市,有很多卖小吃、小玩意的摊子,也有打气枪送玩偶的。
皮拉吨带着哑女灵巧地穿过人群,前面呼喊震天,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边上挤满了人。
皮拉吨喜欢泰拳,他很迷这个,平时也没少练,但总没机会上台,所以每次看到有比赛都会挤到最前排。
哑女任由皮拉吨拉着,空空就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跳跃。
台下人头攒动,呼喊声、口哨声、跺脚声交织成一片狂热的浪潮。
观众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目光死死锁住台上那两个缠斗的身影——这一战不同寻常,其中一方,那个穿着卡其色裤子的精壮男人,竟是个职业警察。
“揍他!别给条子留面子!”一个满脸通红的男人挥舞着酒瓶吼道。
警察背对着哑女和皮拉吨的方向,宽厚的肩膀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他的polo上衣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精壮的轮廓。
皮拉吨握紧双拳,恨不得替台上的人出手;哑女并不紧张,她对血脉喷张的场面从不兴奋,反而沉静。
“铛——”回合铃炸响。
拳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右肘击撕裂空气。
警察踉跄着侧身闪避,卡其色裤腿擦过台面发出刺啦声。
观众席爆发出喝彩,有人把花生壳抛向空中。
第二记踢腿接踵而至,警察仓促抬臂格挡,小臂肌肉猛地绷紧。
“砰!”闷响声中他连退三步,后腰重重撞上围绳。
“站起来啊警官!”染黄发的小混混吹着口哨起哄。
拳手甩了甩汗湿的鬈发,露出一口白牙。
他忽然跳起,运力膝盖,直指警察面门。
“哐当!”两人砸在台面上震起细尘。
警察已经倒在地上,裁判蹲在旁边计数,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残影。
就在大家以为警察肯定输掉比赛的时候,他站了起来。
他的双眼因为充血而泛红,视线却像刀锋般钉在对手身上。
哑女终于认出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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