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还不到十二点,一个穿着超市马甲的年轻店员就搓着手,带着歉意走了过来:“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们准备打烊了。”
哑女一愣,顺着店员示意的方向望去,门口玻璃上贴着营业时间:6:00-24:00。
她抱歉地点点头,尽量保持乐观:还好,晚饭吃完了,不然在大马路上吃饭就太狼狈了。
似乎全然忘了,她正流落街头的无奈。
走出超市,凉意袭来。
超市门前街灯昏黄,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几个卖炒粉、烤串的夜宵摊子还在顽强地亮着灯,油烟混着辣椒味飘散,零星几个食客缩着脖子,正在等取自己的餐食。
更多的小摊早已收拾停当,用石块压着油腻的防水布,把车子停到了角落里。
街道两旁,店铺的卷帘门紧闭,整条街新与旧混杂。
很奇怪,明明新建了不少建筑,可是很快新的就和旧的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
大概是因为颜色,不论多新的建筑,只要被太阳晒过,就等于强加上了灰扑扑的滤镜。
哑女想,绝不能露宿街头。
她深知夜晚的街头等于什么,没有监控,只有醉汉和眼神不善的男人。
目光逡巡着远处,终于定格在那熟悉的红绿招牌上。
走了3分钟,哑女站到了便利店前,711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
店员程式化的“欢迎光临”飘过,哑女没回应,低着头,径直飘向最里侧。
那里,靠着墙的矮货架上堆着些蒙尘的报纸杂志。
她蹲下身,背靠冰冷的金属货架,把自己尽量缩成一团,随手抽出一份当天的《清苔府报》。
府报版面简陋,头版是国家大事,翻过来是占据版面一半的国际版和另一半的府内新闻,尽是些“张三家鸡丢了”、“李四家狗找到了”的豆腐块。
她原本只想用这油墨味打发漫漫长夜,或者碰碰运气看有没有禅修院住持的蛛丝马迹。
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佛爷。
报道篇幅不小,细数这位华裔“大善人”如何慷慨解囊,几乎包揽了清苔府大半慈善事业的光彩。
字里行间堆砌着赞誉,甚至提到他“孝感动天”,再忙也坚持陪母亲用早餐。
报道末尾不经意带了一句: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上有八位姐姐的佛爷……
八个姐姐,他是最小的儿子!
哑女像被电流击中,猛地坐直身体。
“咚!”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铁货架上,剧痛让她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声音?我会说话了?
她惊愕地捂住自己的嘴,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又试着说了句“萨瓦迪卡”。
是真的,不是幻觉。刚才那声痛呼,真切地来自自己的喉咙。
巨大的惊喜隐去了疼痛,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拿起那份报纸,一字一句地重新咀嚼那篇报道。
八个姐姐,他是最小的儿子。
原来她和水姐最初的直觉没有错。
这个佛爷,就是他们要找的“九爷”!
那天府尹恭敬禀报的对象,根本不是什么住持。住持只是接话,但他不是该回答的人。
难怪当时水姐质问住持“你是不是佛爷,是不是九爷”时,住持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那不是身份被戳穿的惊慌,而是被错认的愕然。
豁然开朗的瞬间,寒意却更深了。
府尹、医生、住持……他们都在拼命掩盖的人,就是这位披着慈善家外衣的佛爷,也就是九爷!
疲惫像潮水般重新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需要休息,哪怕片刻。
哑女小心把那份报纸塞回架子最底层,从背包里扯出一件脏兮兮工装外套,把它蒙在头上,严实地裹住自己,蜷缩在货架与墙壁形成的夹角里,与环境融为一体。
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让她很快沉入黑暗,但便利店的自动门每一次“叮咚”响起,都将她猛地拽回现实。
惊醒,迷糊,再沉下去……
睡眠反反复复,夜晚支离破碎。
所幸她蜷缩的角落靠着文具货架,深夜里鲜少有人光顾。
就这么,终于捱到了凌晨五点。
天色由墨黑转成灰蓝,她掀开外套,活动着僵麻的四肢。
走出711店门后,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