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只剩下那精巧的朱砂唇,远远扎进他的眼睛里。

“钦天监监正何在?距离吉时还有多久?”

“回皇上,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只是禘祭五年一行,向来是早做准备,不可耽搁。”

禘祭不敬,山川失时,祭祀乃是国之大事。而今皇后之位空缺,宗庙祭祀,理应太子同天子一同前去。

然而左等右等,太子刘荣迟迟未到,是为大不敬之事,藐视祖宗律法。

圣上大怒,栗姬急忙请罪,只求皇帝再多等些时候,刘荣定马上赶到。

眼见吉时已到,皇帝也不再多等,下旨让御林军死手外门,没有命令不得容人员进出,带着刘彻便进了庙堂。

他金口玉言刚下,就听门外一阵骚动,御林军立即行动,将迟来的刘荣死死拦在了门外。

虽然迟到了,他来得还是轰轰烈烈,排场十足。玄色的朝服被他穿的很是板正,只是下摆沾着一团尚未干涸的污水,还在往下滴答腥臭的泥污。

见典仪开始,御林军把守,禁止任何人进出,刘荣急了,居然想要硬闯。

离得太远,他看不见父皇的神色,只觉得男人面无表情地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刘彻那个小毛孩走近了太庙中。

典仪开始,他喊得再大声,也都无事于补。

陈阿娇随着母亲回过头来,隔着人山人海,看到刘荣面色煞白,眼下乌青一片,一副肾虚体亏的模样。

无神的双眼只是在她脸上稍作停留,就移开了视线,望眼欲穿地看着太庙的大门。

也就忽略了她唇边,一点模糊的笑意。

典仪很快结束,一个太监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小跑着穿过人群,到御林军面前说了几句话,把刘荣犯人似得押了进来,掼进庙里去了。

栗姬不敢发一言,走到了庙前,双腿一软,直挺挺跪了下去。

春寒料峭,黑云从四面八方卷来,压在了长安城的上方。

大殿内灯光晦暗,只有供桌前几点香火,晃着不明显的光,和高处的长明灯汇成一片波动的光海,描着供台前的皇帝,整个人如同香火投射出的天神傀儡。

“刘荣,你身为太子,朕的长子!宗庙祭祀之日也毫无敬畏之心!全无身为一国储君的担当!”

刘荣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反反复复,只有“儿臣愧对八方神明,愧对列祖列宗,愧对父皇栽培。”这一句话。

他那颗平日里就不太灵光的脑子,木鱼一样敲在太庙的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想来很快就可以变成一颗彻头彻尾的榆木脑袋。

“好,你倒是说说,早上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忘了今天是祭祀之日!”

“我——”

刘荣磨着后槽牙,挤不出一个字来。

那自然是温香软玉,流连榻间。

刘荣说不出的口,全被一旁看着的刘彻纳入眼中——他袖口,有一道浅浅的胭脂印子。

太子殿下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皇帝气不过,就要打他三十板子来逼他说。

罚他的太监几步上前,剥去了他的太子蟒袍,三两下就露出了他腰上,几道极其暧昧的红痕。

眼见着那带刺的板子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刘荣总算惊叫起来:“儿臣,儿臣只是依照母亲说的话,想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绝不是想要对列祖列宗们不敬啊。”

“你母亲说什么?”皇帝简直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太监们的板子也就停在了半空中。

刘荣以为有戏,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哀求到:“母妃说了,父,父皇老了,喜爱子嗣,让我也早日为父皇开枝散叶,延续嫡子的血脉......”

“啪!”

板子随着皇帝的手挥动落下,冲着太子殿下的尊臀就是一板子。

刘荣怕痛,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儿臣自幼被母妃督学,夙夜苦读,悬梁刺股,为的就是成为和父皇一样的人啊。而今儿臣年岁已长,到了父皇当年做太子、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母妃说,我也该学着父皇当年那样膝下多子,为父皇分忧了……”

哪天他父皇宠幸不动妃子,生不出孩子了,难道也是他来分忧吗?

皇帝生的是不少,可现在看来是傻瓜抱窝,只能矬子里拔高个,还不如不生,少生优生。

现在,这蠢儿子是要把他气死了,好继承皇位吗?

“你,你......唉!”

皇帝英明一世,居然一时间拿不准主意他到底是来谋权篡位的,还是真的傻。

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教出这么个笨蛋玩意儿的,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教了他什么东西,只能归咎于栗姬带坏了他,挥挥手,让人好好管教管教刘荣。

刘彻在一旁贴心出声:“公公仔细着点,伤到了根可就不好了。”

其实伤到了根那可就更好了!让他所谓的嫡系血脉全都段在这根板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