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棠欢(重生) 第1节(2 / 2)
回门?大婚第三日?
苏宥棠立刻坐起身环顾四周。妆台上放着她的嫁妆首饰,床边矮几上摆着合卺酒,一切都与记忆中的新婚一模一样。
“先下去吧,等会儿叫你。”她发出嘶哑的声音。
明溪纳闷却还是照做了,“奴婢就在门外候着。”
苏宥棠机械般起身快步走到妆镜前,铜镜中的女子肌白似雪细腻光滑,青眉如黛,眸子清亮明丽,眼尾微微上扬,而非前世枯槁憔悴的模样,长睫掩下的那一刻才能遮住晦暗如深的眸子。
这是她十五岁的模样……是刚过门时天真烂漫的自己。
每一样物件都在证实着,她重生了!
苏宥棠手指微颤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指节发白,她终于确信自己重生了,而且回到了初初大婚时。
她记起来了,前世大婚之夜,西北突发军情,永宁帝下旨命最熟悉西北地形的裴彦知领兵出征,三日后新妇独自回门,合卺酒都未来得及喝,便接到了旨意。
上一世还因此心有怨言,如今却是来得正巧。
没想到竟然重生到了这一天,就是这次出征回来后,林乐茹以“救命之恩”正式登堂入室,裴彦知对自己日渐冷淡,最终沦为笑柄。
前世她竟真信了那套说辞,甚至感激林乐茹在战场上救了自己夫君性命。
热泪如决堤之水急急而下,苏宥棠忽然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前世今生的滔天恨意。
许是上天怜悯,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在心中默念,裴彦知、林乐茹,这一次……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苏宥棠深吸一口气,敛了神色,朝门外说道:“进来吧。”
看着房里忙碌的两人才又觉恍如隔世,明溪忙着挑选发簪,冬至则早早备下早膳,她们一个聪慧机敏、过目不忘,一个医术过人、性格俏皮。
前世因林乐茹过门时在敬的茶里下了‘朱颜醉’,这毒伴着飘雪茶香润物无声。初期如风寒,视力逐渐模糊直至失明,身体虚弱面容却愈发艳丽,连冬至都没法医治,最终心脉枯竭而死。
明溪跪在床边哭得不成样子,秋檀则回丞相府将一切告诉爹爹和母亲,殊不知被裴彦知府里的暗卫拦住了去路,秋檀虽是相府为苏宥棠培养的贴身暗卫,却也敌不过这十几二十人的拦截,最后呼吸微弱倒在了相府门口,生死不知。
她一袭素色浮光锦,裙摆以银线绣玉兰花纹,行动间如玉兰绽放。腰间悬着鎏金香球,随步轻摇,暗香袭人。发间一支累丝嵌宝白玉海棠簪,衬得她眉目如画,贵不可言。
“小姐,咱们今日早些出发吧,相爷一定想您了。”白芷闻言皱眉看着明溪,“怎还未改口叫夫人?”
明溪俏皮一笑,“记住了,记住了,白芷姐姐,我记住了。”
“无妨,就叫小姐吧,夫人我也听不惯。”
苏宥棠本就是相府嫡女,爹爹苏明澹是当朝丞相,同永宁帝从小一起长大,且有从龙之功。母亲谢韫玉是护国公府二小姐,与当今贵妃娘娘是嫡亲姐妹。
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也是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因为喜欢上少年将军裴彦知,成了骄矜任性的性子,让父亲逼着他娶了自己,殊不知他竟早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让他心生怨怼,自己也落得惨死的下场。
白芷在院中站定,“小姐,您回府的东西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苏宥棠“嗯”一声应道。
还未到丞相府就见一妇人在门口张望,正是相府当家主母谢韫玉,身穿孔雀蓝缎面锦透出满身贵气,苏宥棠搀着明溪的手下了马车,眸中带笑扑进了谢韫玉的怀中,“母亲,女儿想你了。”
“你呀,若不是你吵着闹着要嫁给裴彦知那武将,我跟你爹爹肯定从当朝新贵甚至是皇子中给你挑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如今又怎会一人回来。”说着眉心已有微微恼意。
见母亲这样苏宥棠心底泛起阵阵心酸,若不是经历过生离死别,如今还是那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前世死后母亲定是日日以泪洗面,父亲从小疼爱自己也不知是否受得住。想到此便握紧了母亲的手,谢韫玉以为女儿想家了,并未多想。
“母亲,女儿以后定不会了,爹爹呢?爹爹下朝了吗?”
“你爹爹一听女婿大婚之日就领兵出征更是气得不得了,今日被陛下留在宫中用膳了。”
想起当初十几岁的少女轻快的跑进书房“爹爹,女儿想嫁给裴彦知。”
那人一席白袍,文质彬彬,虽是习武之人却没有鲁莽之气,每次来相府都会给自己买街角那家玫瑰酥醪,只觉得他在树下舞剑的时候,比话本里的将军还要英俊潇洒,比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公子哥儿鲜活多了,是苏明澹门生里最与众不同的。
她眼睛亮晶晶的,从袖中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玫瑰酥醪,“爹爹您瞧,他知我爱吃这个,每次来都带……”
苏明澹瞧着这捧在手心的女儿摇了摇头。
许多年后,已成为裴夫人的她才知,当初一包包的酥醪都是专挑苏明澹在府中的时候买的。裴彦知是习武之人,又怎会不知躲在树后的我?他只是求仕途顺遂平步青云却没想父亲命他娶我。
苏宥棠垂眸不语,在心中叹了口气,这门婚事果然从一开始就错了。
用完膳回府时望了一眼这相府宅院,心里思索道,父亲母亲,这一世,女儿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今年气候异常,窗外的四季西府海棠已尽数谢了,连最后一瓣也碾入泥里,再开便要等下一茬。
裴府栖棠院,苏宥棠站在院内裙角却沾不上半分污渍,就像她如今,再不会被裴彦知影响分毫。
窗棂外麻雀叫个不停,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小菜和她爱吃的玫瑰酥醪,釉玉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
苏宥棠执匙的手微微一顿,已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靛色衣服掠过门槛,晨光照在身上靛色鲜亮愈发显得沉稳,盘起的发髻只插着一根素银簪子,行走间却自有一股沉稳气度,整肃又干练,腰间的对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掌事丫鬟白芷捧着薄册进来道:
“奴婢给小姐请安。”白芷福身行礼,声音不高不低,恰如她这个人一般,不卑不亢。
苏宥棠未着急接话,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起来吧,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小姐,来裴府已有月余,府中事务奴婢皆已理清,庄子上的账目,各院的月例支取,下人的里外关系,皆已誊录在此,若有疏漏,请小姐示下。”
苏宥棠放下汤匙挥了挥手示意将早膳撤下,“你办事,我向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