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棠欢(重生) 第8节(2 / 2)
裴彦知凝视着苏宥棠,眼中尽是好奇,忽而抬手为她重新倒了杯茶,“夫人果然与从前不同了,只是这背后牵扯的,何止一个凝香苑妓子这么简单。”
苏宥棠微微挑眉,端起茶盏,“哦?看来夫君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
裴彦知起身背着手在书房中转了一圈,看了一眼身后的书架,烛火勾勒出他脸上深邃的轮廓,“从我与你订下婚约时,已身在局中了。府中桩桩件件,想来夫人也看出端倪了。”
裴彦知摇摇头,似是自嘲,“夫人怕是不知,林氏在行军途中拦在我的马前,本欲遣人安置她,她竟说她知晓敌军的布防图,愿以性命担保。”
苏宥棠的手微微一僵,原来竟是这般缘由,“这般机密,她一个在教坊司待过的乡野妇人如何得知?且还识得那是定国布防图?最重要的是,她如何得知大军的行军线路。”
“看来夫人是知道她早就从教坊司被人赎身了。”
苏宥棠直视裴彦知,“正是。”
“这正是蹊跷之处,我派人查过,她所说的布防,有七成为真。于是我便允她随军出征,对外谎称是幕僚。据她所言,这些情报是从教坊司一个定国客人身上窥得的。”
苏宥棠闻言,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上的玉佩,这已是她思考时的习惯了,“教坊司的定国客人?”她轻笑一声,“这倒是有意思了。”
“你是如何发现林氏有问题?”裴彦知若有所思,开口问道。
“她房中的香。如你所言她是你救命恩人,那你应当不会轻易带回府中,她定有其他身份让你不得不带回来。我知她与你是青梅竹马所以提出纳妾,若真是如此,她应当知晓你素来不喜熏香,更不会将这般甜腻的香燃在房中。”
苏宥棠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要么,回府之后就换了人,要么,从刚开始她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裴彦知指节收紧,眸色黯然,沉默良久略带错愕道:“你是说,她可能……?”
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唇角浮起一丝自嘲的浅笑。若是从前的自己,定不会这般与他推心置腹,重生一世的苏宥棠,终究是少了些顾忌。
“不错。秋檀说她屋中用的是梦魂香,燃时能让人神志昏沉,事后如大梦初醒,记不清细节。”
她也是今日才冒出来这个想法,林乐茹素来最是谨慎,说话做事总要留三分余地。即便要耍手段,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非得等到事情快要成了,才敢大胆些。并且爱凑热闹,今日二房闹成这样,竟不见她的身影,甚是奇怪。
“你不觉得,如今这人变化也太大了些?你既知晓,为何迟迟不动?有些事若再拖下去,恐怕会横生枝节。”苏宥棠皱着眉问他。
裴彦知想起在军中时,她看着伤兵血肉模糊的伤口,竟眉头都不皱一下,从前可是连只飞虫都会吓得叫出声来。那时忙着行军打仗,确未曾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声,沉吟片刻,“此事牵连甚广,贸然出手,只怕打草惊蛇。”
第11章
“有些事我本不该牵扯你进来。”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迟疑。
裴彦知仿佛在权衡着什么,眸色幽深,他本就俊朗的面容如今愈发带着一股子坚韧。他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此事不只牵涉宅中,恐怕并非夫人所想见。”话到此处突然顿住。
“苏宥棠,我能相信你吗?”裴彦知忽然抬眸,目不转睛地望向她。
苏宥棠闻言深吸一口气,对他缓缓一笑,“我早就是局中人了不是吗”
烛火在两人眼中跳动,似在人心中燃烧,她嫣然一笑,“裴大人,你可放心将后背交给我。”
裴彦知带着苏宥棠走向紫檀书架,看向一旁的仙鹤雕花烛台,向左旋转了两圈半,又拿着书架第三层的青瓷海棠雕花瓶向右旋转一圈,“咔哒”一声,书架后露出一个八卦锁暗格,他摘下随身的白玉扳指嵌入其中,暗格应声而开,“你用钥匙可以打开。”他说话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从暗格中取出密函,将密函递到她面前,烛光下可见上面盖着官印。苏宥棠刚要接过,就听到头顶幽幽传来裴彦知的声音:“看过这个,可就再难抽身了。”
苏宥棠拿过,缓缓展开,是一张泛黄的素绢,密密麻麻的朱砂标记呈现在眼前,“这是我栖棠院的格局?”
他拿茶水一浸,这素绢上原本的墨迹竟消失了,露出底下真正的标记。
苏宥棠大吃一惊,“这是西北布防图?”
裴彦知眸色渐深,“不只有西北的,这是整个北境的布防图。”他指着各处介绍着,那些她日日经过的寻常景致,竟都暗藏玄机。
“这是你院中的砂石路旁摆着的花盆,它代表着西北三十城的暗桩分布,院中的灯笼灯笼指西南沿海的暗桩,这里记着驻军的轮岗时辰,草丛中的鹅卵石路是粮草的运行线路……”
苏宥棠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前世明溪老抱怨院中的灯笼、花盆位置又变了。
“怪不得明溪老说花树总被移栽。”
“可是,前几日我新栽了玉兰树,”苏宥棠慌张的说道,她不知她的庭院改动竟会影响这么多。
“无妨,我在那新建了骑兵营,园中的花盆和灯笼每四个月变更一次位置,因为暗桩在变。如此就算丢了,旁人只会当是你院中的分布图。”裴彦知说罢便将其重新卷好,指尖在烛台下轻轻一按,暗格便合上了。
坐下给苏宥棠重新沏了杯热茶,她以为苏宥棠害怕了,“可是后悔了?”
“并未。”她望着烛火,“我是在想你起初就知道林氏有问题,所以才特意带回府里吗?”
裴彦知低头沉思,半晌,他低声道:“不是,起初确实有着少时的情谊,她家未出事前,我还是个寒门书生,我们曾私定终身。”
他的面容在摇晃的烛火中显得格外清晰,“若不是丞相要挟我娶你,或许现在的裴夫人确实该是她。”
“所以母亲罚她跪祠堂,你同我大吵的时候是真心护着她,那时还未发现她有问题。”苏宥棠思索后确信道。
“不错,当初将她带回时我并未起疑,只当她知道布防图一事另有蹊跷,直到陛下犒劳军中将士那夜,我醉酒撞倒了香炉,夜半时分做噩梦突然惊醒,听见她起身在我衣袍里翻找着什么,那时我才真正起了疑心。”
裴彦知喝了口茶,“我随身携带的只有这枚扳指、玉佩和暗格钥匙,那夜宾客众多,为了以防万一,我便把钥匙收在了书房。后来为了试探她,换了把柴房的钥匙带在身上,那夜我闭眼假寐,她竟将钥匙的样式临摹了下来。”
“所以你辗转反侧一整夜,还是觉得我最可信。”她俏皮一笑,“第二日一大早,就把钥匙塞给我了?”
裴彦知已许久未见她这样活泼了,仿佛是未出阁前那个叫他“彦知哥哥”的小姑娘,“只是到现在,林氏这条线也没串起来,倒是你今夜这番话点醒了我,若不是同一人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裴彦知敛了神色,“林氏和茂哥儿背后并非同一人。”
苏宥棠赞同的点点头,“茂哥儿身后应是东宫才对。”
裴彦知撑着脸倚在书桌前,打量着苏宥棠,从前她可是丝毫不在意朝堂之事,如今倒是……他正在心里嘀咕着就听见她浅浅开口了,“太子……就不必说了。东宫虽势大,可除了皇后娘娘身后的刘家,确无实实在在的根基可言。最重要的是,太子党竟没有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