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愛情深(1 / 2)

雨歇之后,天色微灰。

傅宅书房的窗扉半掩,湿气仍在空气里回盪。案上摆着那本旧帐册,页角被翻得微捲,墨香与潮气混杂,似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闷。

昭寧倚在窗侧,神情恍惚。

她一夜未眠,眼底浮着青影,指尖仍残着墨痕。那几行密语在脑中反覆盘旋,像一根缠不断的丝线。

——沉府的荣光,是以他人血脉换来的。

——她所敬重的父亲,竟是那场冤案的始作俑者。

她轻抬手,掩住微颤的唇。眼角的泪光,在晨雾里闪得几乎透明。

门外脚步声极轻。傅怀瑾推门入内,衣上还残着一缕淡淡的药气。见她那模样,他眉间寒意倏然化开,低声道:「整夜没闵眼?」声线沉稳克制,是他一贯的清冷与温度。

昭寧未答,只将手中帐册缓缓合上。纸页摩擦的声音,在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这个家自来就不清明。」她喃喃,声线淡得近乎平静,「父为功名,借刀抄样;母明真相,却选择噤声;妹妹自幼被恨餵养,把仇藏在笑里。原来我以为的亲亲相守,不过是各自装出的体面。」

她说着,唇角微颤。

傅怀瑾上前,抬手欲扶,却被她退开半步。

「怀瑾,别碰我。」她声音发哑,「你一碰,我就撑不住了。」

他望着她,眼底一瞬掠过钝痛,低声道:「昭寧,错不在你。」

「我一口饭、一件衣,皆从沉家而来,如今才知,那些养育与庇护,是筑在他人冤魂之上。」她抬头,眼中有一种近乎自毁的冷光,「若不是沉家,我何来今日?若不是沉家,又何来葛家的灭亡?「我以为自己承的是一门亲情,现在才知……也许我不过是沉家用来还债的那个人。」

她的声音微颤,像在怀疑命运,也在审问自己。

傅怀瑾沉默良久,终于走近一步。

他未再言语,只取出怀中那方手帕,轻轻为她擦去颊上的湿痕。那动作极轻,像在怕触坏什么。

「若罪能随姓而传,那我傅怀瑾,岂不也该背负那一笔冤?」

他低声道:「傅、沉本同一脉。先祖也曾为官署绘样立制。若究起因果,我肩上亦有一分罪。」

昭寧怔住。

「可我不愿你也被这段血脉的罪,拖进深渊。」他抬眼看她,语气忽然带着一丝坚决,「我可以背罪,但你该自由。」

那句「自由」,像一线微光,穿过她心头的浓雾。

她抬起头,注视着他。那双眼里,既有温度,又有她熟悉的克制。

「你为何还愿这样对我?」她低声问,眼底泪光浮动,「我早已不配了。」

「因为你是沉昭寧。」

他说得极缓,却每字都如誓言。

「是那个在庙前递给我一盅莲子羹的小姑娘,是那个在最黑暗的时候还愿意看我一眼的人。你给过我信念,让我活下来。」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我不想你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委屈自己半分。」

那一刻,昭寧的心防几乎溃散。

她本想开口回绝,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气息一乱,整个人微微晃了下。

傅怀瑾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

掌心传来的温度令她浑身一颤,近距离里,她能闻见他身上的檀香与药气,温热又令人不安。

「别再硬撑了,从昨夜到现在,你一口水饭都未沾。」

她摇头,却被他半强制地按坐到榻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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