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清浊之争(1 / 2)
('方无稽救走角要离的代价是折损两千JiNg卒,以及两万多人。军容洸洸的火凤大营顿时人去营空,留下饮水、军粮不胜其数,似乎早就打定弃车保帅的主意。
区元陵派遣士卒打扫战场,待开拔至沐荡後,又遣一队人马到上游推翻水坝,冲垮淤积的河道。刹那间河水飞暴,淹没曾经紮营的地方,长逍不禁忖度若方无稽突然来个回马枪,那麽大半士卒肯定得当水下亡魂。
但胜仗在眼前,谁也不管方无稽尚未使出来的计策,进城後区元陵大肆开宴,犒赏将士。趁各军安顿休养之际,长逍跟锺孟扬叙旧,说到在屏州的事两人忍不住大笑,但谈起分别後的事情就难过了,长逍将区梓狠揍他一顿的事情轻描淡写带过,直接说到遇上雄丈後,被迫入伍的遭遇。
「胥兄弟,当时你若跟在下去京师,或许就能避开这些麻烦事。」锺孟扬一手提酒,一边叹道:「想不到区梓抛下你一人不告而别。」
「谁叫咱没本事,一道走也是他的累赘。」长逍笑了笑,心里的苦真是说不出来。
「怎麽会呢,你不是当杨将军的参谋了,这还不算本事吗?」
「咱苟活才算本事。」长逍吃着乾烙饼,心有余悸地说:「要论本事,方无稽的本领才高竿,咱不晓得有几次头都得落地了。」
「说到姓方的,」锺孟扬突然停下酒壶,顾忌地看着随扈在旁的雄丈,「他的来头真不小,或者说b起角要离,朝廷更在乎他。」
长逍知道锺孟扬顾虑什麽,四路军队入城後,以天汗军为首召开军议,唐镇辅说出朝廷的另一个用意──拔掉冯赦。之所以放走方无稽跟角要离,便是要让他们在大本营泰州翻船,顺道一网打尽。
灭了角要离,火凤教不足为惧,除掉冯赦,好让有异心的人都知道跟朝廷作对的下场。此时望州底定,後患已除,当能说出朝廷的最高决策,这也证明那位万莲宗老者的猜想无误。
然而目前得知幕内消息的都是高阶人员,锺孟扬将雄丈当成拔岳军的普通士卒,说话时不得不小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逍莞尔道:「锺兄弟放心,雄丈是自己人,嘴巴紧得很。」
「我并非不信任壮士,只是时局危急,万事皆得小心。」
「当然,皇城内连太子都信不得,是吧?」长逍藉机揶揄了g结火凤教的太子。
锺孟扬斟了一碗酒,递给雄丈,「壮士请饮。」
「娃娃才用碗。」雄丈拿来一坛酒,徒手劈开酒盖,如牛猛饮。
「这喝法跟锺兄弟有的b了。」认识雄丈这些时日,长逍还未曾见过他饮酒。
「好,若让族人见到雄壮士的豪迈,他们肯定乐得睡不着觉。」
雄丈扔下空掉的酒坛,默默看了锺孟扬一眼,扛起半头山猪往平狗通那里走去。
「俺不打搅主公。」
「锺兄弟,雄丈是个粗人,不大懂礼数,所以──」
「不要紧的,倒是胥兄弟厉害,能让这位猛将心悦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因为拿钱葬了他娘。长逍迳自笑了起来,不过锺孟扬没听见。
「这场仗结束後,你有什麽打算呢?」
「咱想回绝骑,一开始就想了,只是天不从人愿,现在竟然要去泰州。」
「其实你可以继续在杨将军手下做事,或让杨将军替你担保,去个县城当县尉。」
「别了,说起未来出路咱就头疼,还是说说你吧,咱聊不起有出息的事。」
「胥兄弟的能耐,我在屏州就见过的。」锺孟扬见他不想聊,便说起自身的事,「我虽是弥族出身,但心系王朝,一心想弭平叛乱,扫除军阀。其实这些日子与火凤贼交战,从京师到这儿,人民颠沛流离,强盗四起,孺夫子以身相殉的王朝竟如此千疮百孔。」
光复王朝吗?长逍可没有这麽大的抱负,以前他想参加边军,因为他觉得威武,是镇守边关的英雄;但真正上过战场,却深深T悟保护别人一点也不容易,他只有被保护的份,如今他只想买一块田,悠悠哉哉度日。但区梓唾弃他的想法。
「锺兄弟,你会不会也扁咱一顿,你功夫好,随便几下肯定要了咱的命。」
锺孟扬听见长逍自言自语,笑问:「没事打你做什麽?」
「呵呵。」长逍傻笑。
「其实你说迷惘,我也感同深受,族人认为弥人昊人并非同根,但我执意请缨,因而害Si黑布……说来惭愧,身为少主,却保护不了自己的族人。」锺孟扬打开第六坛酒,仰向迷蒙夜sE,低沉的语调似在吊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不到锺兄弟也有这种烦恼……咱的烦恼似乎小巫见大巫了。」
「烦恼岂分大小,最终困扰的还是人啊。乾杯。」
「咱可乾不了啊。」
平静了几日,长逍本以为能睡个痛快,但平狗通的打呼声太大,每每寅时方过,长逍就要起床生闷气。其实长逍升为杨梦枪幕僚,已经能住一间房,但他还是觉得跟兄弟睡同个帐篷来的自在。
另个原因是各军幕僚皆暂住同条街,那些幕僚纵然非身分特别显贵,少说都是说的上脸的富贵人家,长逍自认攀b不上。何况区元陵那些幕僚还惦记着他在军议大放厥词的表现,他想躲都来不及,遑论跟他们睡同楼。
而且天汗军的统辖问题还风风雨雨。虽说唐镇辅的军阶b区元陵高,但区元陵素来骄纵,岂肯接受旁人指挥。更何况朝廷方向并无说明由谁统一管辖。以往多路行军出征,朝廷会指派一人节制全军,但此次剿火凤教几乎是各路单独行动。
与区元陵、拔岳军合流前,由於红荡臣军阶较高,便暂任指挥一职,入沐荡後,区元陵自然不能接受。接管沐荡城後,尚有望州繁杂事务要处理,总指挥的事也没了下落。
特别是铁武军负责追剿火凤残徒,除了第一天进城修整补给外,第二天便火速开拔。红荡臣不在,区元陵说话便大声。但长逍才没闲时间理会谁当头,反正他听区元陵颐指气使也不是一两日了。
这日长逍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舒舒服服伸着懒腰起床,方一针正好掀开帐门进来,笑道:「胥少爷,您真能睡,伙房都收拾好早饭了。」
「真的?这就怪了,咱平常没可能睡这麽熟啊。」长逍看了看左右,醒悟道:「原来狗通这小子不见了,怪不得睡得好呢。」
「对了,一早市场上就闹哄哄的,好多人围在那里,狗通他们肯定也凑热闹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到市场咱的五脏庙就起脾气了,不晓得伙房还有没有吃的。」长逍换好轻便衣服,走出帐外,yAn光刺眼的让他睁不开。
秋风满面舒畅,一GU暖流也从心里涌起,彷佛他在绝骑镇时的懒散生活。长逍拍了拍脸,以为自己在作梦,明明人在沐荡城,却浮现闲暇的心境。
方一针说:「多几天太平日子是好的,俺在绾州种地惯了,这些时日奔波也觉得不堪。」
「哈哈,方大夫也有这种想法吗?」长逍用手遮住yAn光,眯眼眺着蓝天,「果然还是回绝骑镇好,逍遥自在不管人间事。」
长逍耳里却响起锺孟扬忠君忠国、大义凛然的话语,那份悠哉一下子就被淹没。
「方大夫、大哥,不好了,不好啦!」
破嗓的音调迅速短暂宁静,长逍看着朝他奔来的平狗通,心忖这个画面似乎似曾相识。平狗通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处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五天前隔几个街市的地方才Si了三百多个火凤兵。只要仔细回想,长逍就能忆起屍T堆在小巷口壅塞的腐臭味。
「区耗子、区耗子砍头了!」平狗通气喘吁吁地说。
「砍什麽?」
「那个老头,替俺们带路的老头,要被区耗子喀嚓了!就在东市口,大家都围在那里看呢──」
从方一针的神情看来,显然也不知情。平狗通说一早他被叫去轮值,接着官衙那里爆出激烈的声音,没多久万莲宗老者被区元陵的亲卫骑绑在马後拖出来,沿途号召人们往市场看公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审什麽──等等,不会是审他信奉万莲宗吧?他娘的,这会又要像锡羊那样,来个杀人立威?」长逍Ga0不懂老者前几天还被受表彰,怎麽乍然就游街示众,还要砍头。
长逍跟方一针在平狗通带领下来到东市口,果然聚满人cHa0,区元陵坐在中央,杨梦枪、唐镇辅坐在左右。除了老者外,还有十多人被缚,跪在高台前听审。
但与当日审秦沐不同,左右百姓皆带着得意嘴脸,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诸位乡亲父老都知道是谁祸害乡里,是谁造成大昊民不聊生,不错,就是跪在那里的阉僧余党!」区元陵奋力指着老者,悲愤地说:「纵然太政清扫阉党,也改变不了阉僧长年来的遗害,正是阉僧压迫,让角要离这贼人趁势Za0F,害乡亲父老饱受战火之苦。万般想不到这些人居然还信守阉僧教义,这些害人毒蛇罪该万Si,天汗军第一个饶不过他们!」
台下的百姓竟群起呼应,大骂阉僧该Si,同党该Si。老者闭着眼,默默承受辱骂。阉僧戕害的回忆太深太痛苦,以至於有人气得想冲过士卒防线,狠狠教训万莲教徒一顿。
看见这番景象,长逍总算明白老者当时受到多大的磨难。
「胥兄弟,你也来了?正好赶上阉僧受审。」锺孟扬走到长逍身旁,热络地说。
「他们不是阉僧啊,只是信徒……」
「你忘了在屏州时,阉僧信徒是如何狐假虎威,搬弄权势。」锺孟扬似乎认为区元陵的话没有错,尽管他也不喜欢区元陵的做事风格。
「可是人有好坏、万莲宗也有啊──」
「胥兄弟,我於京师亲眼见到阉僧残害百姓,多少人被害得流离失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也不该随意杀Si他们,他们可是有功劳的,没他们,区元陵早该渴Si!」长逍没注意到自己说话多大声。
锺孟扬也听说了老者协助运水的功劳,但恕难犯众。
区元陵慷慨激昂之际,四个人抬来首罗塑像,放到众人眼前。
「大家睁开眼看好了,这尊妖神祸害百姓,今日本将奉圣上圣意,铲除妖祸。来人,敲碎这尊妖像!」区元陵拔剑出鞘,怒指首罗像。
祥宁的首罗像被拖倒在地,那些忠贞信徒不舍的爬到塑像旁大声嚎啕,试图用命护住。但今日谁的命都护不住了,士卒踹开信徒,一名打赤膊的兵士手持大槌,踩在首罗的颈子上。
「莫冲动,胥先生,你去了也救不了他们的命。」一只手压住长逍的肩膀。
「杭校尉?你不打算阻止吗?你忘了那位老人家说过的话……他也是为了大昊……锺兄弟,你明白吗,他们跟你一样心系王朝……」
「但此刻更需要他们的命。」杭权用近乎冷血的表情解释道:「为了抚平望州,势必将动荡源头嫁到阉僧身上,说是转嫁,却与实情差不了多少。」
「差多了!他们没有害过人──」
「胥兄弟,你是怎麽了?为什麽老替阉僧说话?」锺孟扬不解地问。
「咱问你,若今天被砍头都是没做错事的火凤教徒,你也可以袖手旁观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两回事啊。」
「在咱看来,无辜的人命都是一回事。」长逍嗤笑道:「《朱羽经》、《朱羽经》也没什麽了不起。」
老者的哭吼掩盖了长逍的耳朵,不论是秦沐的哭声,或是这些万莲信徒的哭声,他都不想再听见。
「胥先生,或许他们没错,但我们总得做出抉择,人生在世总会有不得不做抉择的时候。」
即便牺牲无辜的生命?长逍凄凉的笑,反正不必问,他也早知道他们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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