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今日,是大唐春闱开考的日子(2 / 2)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方行舟的话。
李道宗的巴掌重重落在他的左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方行舟扇得踉跄着倒在地上。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半边脸瞬间麻木,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跟方行舟同行的国子监学子们,吓得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生怕被牵连。
方行舟趴在地上,又疼又怒,却不敢对李道宗发作,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质问:“任、任城王殿下!您为何要羞辱学生?学生到底做错了什么!”
“羞辱你?”
李道宗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里满是轻蔑。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温禾‘小娃娃’?你问问周围的百骑,本王打你这一巴掌,可合适?”
话音刚落,周围的百骑百骑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温、温禾?”
方行舟浑身一哆嗦,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少年。
而他身后的那群国子监学子,更是震惊得瞪圆了眼眸,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那个看起来笑容和善、如沐春风的少年,竟然就是传说中年纪轻轻便执掌百骑、连清河崔氏都栽在他手里的“百骑煞星”温禾?
“他、他是高阳县子?”
方行舟瘫坐在地上,捂着又疼又麻的脸颊,瞳孔骤缩,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怕的不是温禾“百骑校尉”的身份,也不是“百骑煞星”的名号。
真正让他心惊胆战的,是温禾如今的另一个头衔。
吏部主事,贞观元年春闱副考官!
方才他还在嘲笑对方是小娃娃,甚至敢跟副考官赌明经科的名次。
“高阳县子来了?”
贡院内侧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马周穿着青色官袍,急匆匆地迎了出来,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走得太急,没注意到地上蜷缩的方行舟,一脚正踩在对方手背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马周这才低头,见方行舟疼得五官扭曲,连忙收回脚,一脸诧异:“你这考生,怎么躺在地上?贡院门口可不是歇脚的地方!”
方行舟举着颤抖的手,手背已经红了一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任城王扇倒的,更不能说自己刚得罪了副考官。
“诶,这不是行舟兄吗?”
温禾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笑意。
“怎么不好好排队进场,反倒在地上‘碰瓷’?”
方才李道宗扇巴掌、方行舟倒地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此刻故意这么说,就是要让方行舟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小娃娃,这是你的熟人?”
李道宗挑了挑眉,看温禾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又觉得不像。
“瞧你这表情,倒像是看笑话。”
“算不上熟人,”
温禾摆了摆手,语气轻松。
“就是刚才在宫门外,这位方公子跟我的学生打赌,说我的学生今年明经科进不了前三。”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考生和官员顿时变了脸色。
这人怕不是疯了?
竟敢跟高阳县子的学生赌科举名次,还敢口出狂言,难怪会被任城王掌掴!
“你的学生?”
李道宗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
“李义府那小子不是去吏部当差了吗?他年岁还小,怎么会来考科举?”
“不是义府,是他们三个。”
温禾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孟周、赵磊和吴生。三人早就傻站在原地,听到“我的学生”四个字时,更是如遭雷击,眼眶瞬间红了。
他们出身寒门,在国子监时受尽白眼,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高阳县子这样的人物认作学生!
“呜呜呜,恩师啊!”
孟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吴生和赵磊也紧跟着跪下,对着温禾重重磕了个头,齐声喊道:“弟子,拜见恩师!”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三人身上,有震惊,有羡慕,还有几分敬畏。
能被高阳县子收为弟子,这三人的前程,怕是要不可限量了!
“行了行了,起来吧。”
温禾无奈地将被孟周攥住的衣袖抽回来,又抬脚轻轻踢了踢吴生的膝盖。
“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你们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臊得慌呢!赶紧滚去后面排队,别耽误了进场时辰。”
三人连忙应下,又对着温禾磕了一个头,才抹着眼泪站起身,昂首挺胸地朝着队伍末尾走去。
一路上,无数道羡慕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连之前嘲笑过他们的国子监学子,都不敢再抬头看他们。
“小娃娃,这三个是哪里找来的奇才?”
李道宗看着三人的背影,冲着温禾挑了挑眉,又意味深长地瞥了马周一眼。
“能入你眼的,肯定不简单。”
马周在一旁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羡慕:“说起来真是让人眼红,之前羡慕李义府能得县子指点,如今又有三位贤弟拜师,可惜我年岁大了,实在无颜开口拜师啊。”
他早就听说温禾教学有法子,连李义府那样调皮的孩子,都能被教得进退有度,如今见孟周三人能得温禾认可,心里更是痒痒的。
“就是三个愣头青罢了,”
温禾淡淡一笑,语气随意。
“之前找来陪太子读书的,算不上什么奇才。”
马周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李道宗却瞬间明白了。
太子如今年岁渐长,东宫虽有萧瑀、温禾,以及尚未回长安的虞世南。
但人手还是太少了。
温禾收这三个寒门弟子,怕是别有深意。
“这三人是寒门出身?”
李道宗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
他是担心温禾擅自为东宫招揽人手。
如此若是一不小心,定然会找到陛下的猜疑。
“都是黎庶子弟,靠苦读才有今日。”
温禾点头,语气依旧平淡。
“原来如此。”李道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追问了一句。
“是陛下的意思?”
温禾没有正面回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之前在郑县游学的时候,陛下和太子都见过他们,对他们的品性还算认可。”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
此事李世民知情,甚至可能暗中默许。
李道宗便不再多问,心里却对这三个寒门子弟多了几分关注。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贡院内侧走去,脚步轻快,仿佛早已把地上的方行舟忘得一干二净。
方行舟依旧瘫坐在地上,手背疼,脸颊疼,心里更疼。
他看着温禾、李道宗和马周并肩离去的背影,又想起自己方才的狂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不仅得罪了副考官,还赌输了明经科的名次,就算能顺利进场考试,怕是也难有好结果了。
周围的考生渐渐散去,没人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地上的一块脏石头。
方行舟咬着牙,挣扎着站起身,捂着脸颊,站起身来。
对温禾而言,贡院门口方行舟那点闹剧,不过是春闱开场前的小插曲,掀不起半分波澜。
等所有考生都完成脱衣检查、确认无夹带后,他便陪着马周、李道宗看着众人按科目分流,去往六个不同的考院。
每个院子外都守着十余名百骑与百余名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别想轻易飞进去。
公布考题前,百骑还需逐一对考生验明身份,对照户籍文书与画像,确保无人冒名顶替。
可这一核对,却查出了问题。
贡院东侧的明经科考院外,百骑正逐一对考生进行身份核验。
温禾站在廊下,看着百骑们对照户籍文书上的画像与考生本人。
他知道,科举场上最防不住的就是冒名顶替,尤其是那些想走捷径的世家子弟,总爱用钱财收买寒门士子替考。
“下一位,王仲文。”
随着百骑的呼喊,一个身着青衫、面色白净的青年走上前,双手递上户籍文书。
负责核验的百骑接过文书,先看了眼画像,又抬眼打量青年,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文书上写你左眉有颗黑痣,你这眉上怎么没有?”
青年脸色微变,连忙解释:“回、回官爷,那黑痣前几日不慎蹭掉了,所以看着不明显。”
百骑将信将疑,正要再问,一旁的张文啸忽然上前,目光落在青年的手上。
“户所记载你明明是久居河南道,为何你说话却是长安口音?”
青年闻言,身体瞬间僵住,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
温禾见状,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
“如实招来,是谁让你来替考的?若敢隐瞒,按大唐律,替考与被替考者皆要流放三千里,你想清楚了。”
青年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
“县子饶命啊!”
他一跪下,便将雇主说了出来。
温禾眼神一冷,对张文啸吩咐:“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稍后再审问方明的下落。”
可没等张文啸带人离开,另一侧的进士科考院又传来动静。
一个百骑快步跑来,躬身禀报道。
“小郎君,进士科那边也查出问题了!有个叫‘李修’的考生,户籍文书上写他右腿有旧伤,走路微跛,可此人行走稳健,半点看不出有伤!”
温禾与马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短短半个时辰,竟接连查出两起替考案!他当即带着人赶往进士科考院,只见那名“林封”正被百骑按在地上,满脸不服。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就是林封!文书上的人就是我!”
“是吗?”
温禾拿起文书,指了指上面的字迹。
“文书上的户籍记录是三年前写的,墨迹虽淡,却能看出‘封’字最后一笔带钩,而你方才签字时,‘封’字最后一笔是直的,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对,还敢说自己是林封?”
那考生脸色瞬间惨白,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又陆续从明法、明算等科目的考生中查出二十余起替考案。
甚至还有人伪造了全套户籍文书,妄图蒙混过关。
温禾看着被押到一起的二十多名替考者,语气冷厉。
“大唐开科举,是为了选拔真正的贤才,不是让那些人钻空子的地方!而你们如此,可以说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都送去大理寺。”
“高阳县子饶命啊!”
那些替考的士子,顿时如丧考妣。
可温禾却连正眼都没看他们一下。
这些人即便是认了罪,李世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这可是李世民登基之后第一次科举,这些人竟然就敢如此胆大妄为。
随后,他让人将这些替考者全部押往大理寺,又命百骑即刻去抓捕那些被替考的士子。
“真是可恼!”
向来温和的马周罕见发了怒,将手中的名册重重拍在桌案上。
“五百多考生,竟有二十多人身份是冒名顶替的!这些人为了科举功名,竟连欺君罔上的事都敢做,简直丧心病狂!”
“马员外郎,冷静些。”
温禾倒显得淡定,指尖轻轻敲着桌沿。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历来科举都少不了这等钻空子的人。”
好在其他人还算识趣,没敢夹带小抄。
想来是早听说了百骑查抄的手段,知道藏了也白费功夫,索性只敢在身份上动手脚。
马周闻言,脸色稍缓,却仍忍不住叹气。
“也多亏了百骑核查严谨,否则真让这些人混进去,不仅对其他考生不公,更是坏了科举的规矩。”
没多久,一声悠长的钟声划破贡院上空,六个考院的考官同时展开考题,春闱正式开始。
而在贡院大门彻底关闭前,温禾便带着张文啸和几名百骑先行离开了。
一来是为了避嫌,毕竟他是孟周三人的老师。
二来,他可没兴趣在那压抑的院子里待上整整三天。
从贡院出来,温禾径直回了百骑司。刚走到校场附近,就听见一阵怒骂与惨叫交织的声音,格外刺耳。
“快点!没吃饭吗?李道兴你给耶耶爬起来!”
“啪!”
清脆的鞭响过后,是独孤谌怒气冲冲的叫喊。
温禾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校场上,独孤谌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握着一根牛皮鞭,正对着趴在地上的李道兴厉声呵斥。
见李道兴半天没动静,他手腕一扬,鞭子又狠狠抽了下去。
“啊!”
李道兴发出一声宛如杀猪般的惨叫,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被鞭子抽得缩了回去。
“独孤谌,本王、本王……啊!”
话没说完,第二鞭又落了下来,抽在他的背上,瞬间留下一道红痕。
“本王你个头!”
独孤谌勒紧缰绳,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陛下早就削了你的王爵,你现在就是个没官没职的平头百姓!再不起来跑完这十圈,耶耶今天抽得你爬不回住处!快点!”
“别打了别打了!我跑!我跑还不行吗!”
李道兴哭丧着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哀嚎。
“哎呦,疼死我了!兄长啊,快来救我啊!我想回家!!”
“回家?你想的美,入了百骑就别想走,你个犬入的,让你一年前抢耶耶的美……呸,让你偷懒,给某跑起来。”
远远看着这一幕,温禾忍不住转头看了张文啸一眼,眼神里满是“你品,你细品”的意味。
张文啸被他看得发毛,哭笑不得地问道。
“小郎君,您这么看着标下作甚?标下可没招惹您。”
“我就是好奇。”
温禾摸着下巴,语气带着几分探究。
“你当初训练独孤谌的时候,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特别的‘特训’?怎么我感觉他现在越来越‘变态’了。”
张文啸闻言,当即笑着摆手,把锅甩了回去:“要说狠,小郎君当初对他可比标下狠多了,您忘了?当初独孤谌刚进百骑,不服管教,您直接把他扔进马厩,让他跟马一起住了三天,还让他徒手清理马粪,他现在这性子,标下觉得,跟您当年的‘磨砺’脱不了干系。”
“咳咳……”
温禾轻咳两声,眼神有些飘忽。
“我那是为了磨砺他的性子,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再说了,我那时候下手也没这么重吧?”
张文啸没接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校场。
只见独孤谌又扬起了鞭子,李道兴的惨叫声又高了八度。
独孤谌边打边笑。
这哪里是训练啊,这分明是在故意折磨嘛。
就在温禾看着兴起,甚至想找把瓜子坐下慢慢看的时候。
只见高月很不应时的走来了。
“这不是高中官嘛?今日怎么有空来百骑了,不会是朝廷上哪个不长眼的又弹劾我吧?”
温禾打趣着应了上去。
高月无奈,失笑道:“如今哪里还有人敢弹劾高阳县子你啊,是陛下找您。”
说着话,他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封盖着封泥的信件。
“陛下密旨,请县子阅后即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