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天光透着云母片将桌上宫灯的影子拖曳得老长。
“阿耆尼,孤做完今日的课业了!”拓跋聿嬉笑地将笔一搁,僵直的肩膀骤然松下,手臂顿时酸麻。
冯初察觉她不适,上前替她揉捏起来。
“阿耆尼,练字真的好累,”
拓跋聿的小脸苦哈哈,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冯初的身形,当中还夹杂着几丝憧憬。
“孤何时能写得好看?就同阿耆尼一般。”
“殿下日日勤勉,相信不久便会超过臣的。”
才不会呢......
拓跋聿瞧着温柔替自己揉捏手腕的冯初,耳后放烫,她已然开蒙,宫中大大小小的风声她也多有耳闻。
冯初之才,时人比之王粲。
若冯初是个男儿郎,怕是早已赐官封爵,即便是女子,有太后作靠山,保不准亦能大放异彩。
哪里会在宫中,囿在她身侧,做一侍读呢?
年幼的拓跋聿尚未被忠义孝悌塞了满脑,唯怀着最为朴素的念想——
她觉着是自个儿耽误了冯初,暗自发誓,要对冯初好些、再好些。
她知晓冯初为了自己的课业操碎了心,故而不敢怠慢分毫,每日用心,只希望冯初不必劳心。
“殿下,小娘子,太后处来传信,陛下回都了,令殿下与百官前往端门迎接。”
李拂音自门前匆匆而入,这消息显然是急报——
拓跋弭亲征,原本定于下月回都,怎么今日就回了?
平白早了半个月,明眼人都晓得其中有蹊跷。
“拂音,给殿下更衣。”
冯初理着案前纸卷,心中蓦然一突,只觉着这六月艳阳天,酝酿着一场瓢泼大雨。
皇帝的仪仗自端门外缓缓而现,旌旗长槊林立,六匹纯色高头骏马拉着拓跋弭的车辇在文武百官前停驻。
山呼万岁后,众人却惊愕地发觉拓跋弭的虚弱。
即便他面上还勉力维持着一国之君的风仪,苍白的唇与周遭格外警醒的侍从无不传达着陛下有恙的事实。
未能及冠的皇帝强撑着走到冯芷君面前,目光深处,谁也不知道有什么。
群臣缄默,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二人相对。
“哀家早些时候便劝告陛下,君子不立危墙,不宜亲征。”
“大魏国祚至此百载,朕无过是想以身作则,重整先祖荣光。”
“陛下可如愿?”
“朕如愿以偿,太后如愿否?”
针尖对麦芒。
冯芷君望着虽然有些狼狈,但意气风发的少年,轻笑让步。
“黄侃,送陛下前往寝宫歇息,传唤太医。”
第8章 知罪
◎可谁叫那在外的男儿有不少都是有眼无心的活瞎子、治标不治本的庸医!◎
“给朕下去,滚......”
拓跋弭由着宫人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至床榻,强忍着背后的疮口,指着黄侃。
这女人,偏要拿伶优来膈应自己!
拓跋弭亲征自然不是所谓的复先祖荣光,而是在拉拢镇戍军。
一来可建立军中威望,二来敕勒几部反叛,他需要安抚其余部族。
冯芷君同他谈起过许多次改革法制,他虽不至于置若罔闻,也诚然兴致不大。
他并非不知晓国内出现的问题。
汉人失权,勋贵圈地,良民隐没入坞堡,俘虏充没为贱籍。
在他看来,只要稳定了军中,朝廷内外便掀不起什么风浪。
哪怕代价是要他披甲上阵,出生入死。
“嘶——”
上药的医倌不慎扯动了他的伤口,叩首求饶,拓跋弭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他在北讨的途中受了刀伤,为了安定军心、处理军务,没有声张。
结果在归来的路上伤口恶化,灌满了脓,今日若不是要在冯芷君面前强撑出胜者姿态,他甚至连车辇都下不来。
几寸长的疮口在闷湿的夏季红肿溃烂,有些骇人。
医倌们在外间议论纷纷,有说要剜疮刮肉的,有说服饮汤药的,众口纷呈。
丝毫没顾忌拓跋弭在内间听着都觉得骇人。
“陛下,太女殿下求见。”
拓跋聿?
拓跋弭吃痛地偏头,“聿儿来此作甚......罢了,宣。”
他在外征战两年有余,在端门时注意力悉数叫冯芷君夺了去,都不曾好好看看他这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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