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他顺着出拳,却被军户反手扣住,一手抓住他小臂,一手攀住他长发,惯着他力道将他往自己怀中扯,下盘右腿提起,往他面部袭去。
立时口鼻流血,牙都断了半根。
又将他一丢,朝他小腹上踹去,壮汉整个磕撞在桌角,也不晓得是骨头断了还是桌案裂了。
真真是七荤八素,口眼乌清。
“你、你.......”
壮汉挣扎着想要起身,胸膛却被一只靴子踏住,令他动弹不得。
“饶了......饶了我吧......”壮汉混着血沫,口齿不清地叫饶,“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畜生!”
黄头军户毫不留情地朝他胸口一踹,连人带膝压了上去,揪了他领口,恨声道,“狗脚东西,死到临头想起自个儿上有老下有小了!当初杀我阿兄,侮我阿嫂时怎得不成想!”
“还我兄嫂命来!”
碗盏大的拳头雨点般落下,亏得是雪昏天暗,否则谁晓得是何种惨象。
直至黄头军户双臂酸软,再抬起不能,方才堪堪罢休。
风雪大作有虎啸。
不知过了多久,这黄头军户才自地上爬起,翘了案上环首直刀,斫下几人头颅,整整齐齐码在地上,捡了瓮没能摔碎的白醪酒,淋地祭兄嫂。
......
“千里搭长棚,天下无有不散的筵席。”
冯初今日未穿女子的裙裳,一袭梨花白圆领袍,外罩紫貂裘,腰配蹀躞,足踩皂靴,更是学着南地的汉人束了发冠,远远瞧去还以为是个玉面郎君。
“臣就送殿下至此,臣不在身旁的日子,还望殿下保养身子,亦勿要落下课业。”
“好。”拓跋聿双眸通红,怎么也不肯叫眼中的泪花真落下来,“阿耆尼也要保重。”
安昌殿的殿前风较此前更加料峭,冯初幽幽叹气,知她不舍,“臣目送殿下吧。”
“......好。”
拓跋聿自袖袋中取出一珊瑚手钏,在她取出珊瑚手钏之时,身后李拂音的目光都变得深邃起来。
这实则是李昭仪的遗物。
李昭仪被太后下诏赐死时,给李拂音留下了这对珊瑚手钏,央她收好,原意是留待拓跋聿出嫁时作嫁妆。
谁曾想小殿下昨儿个忽得夜半叫李拂音去寻些珍贵物什,说要给冯初作念想。
李拂音没辙,陪着她在库房中挑挑拣拣,两个时辰过去,拓跋聿都没选中心仪的。
机缘巧合翻出了这个被她藏得颇深的妆匣,或许是母女连心罢,李昭仪生前最爱的便是这对珊瑚手钏。
这么多琳琅珠翠,拓跋聿愣是没瞧上的,偏偏见着这珊瑚手钏挪不动道。
李拂音也隐晦地劝过她——她尚且年幼,还不知昭仪故去,不想她稀里糊涂地将昭仪遗物拱手送人——尤其是这冯家人。
谁知这殿下,忒不听劝,执意要送冯初一只。
冯初不晓得个中内情,然而这般品相的红珊瑚并不多见,刚欲推却,拓跋聿却不由分说地捉了她的手腕,‘强硬’地将红珊瑚手钏套进她的腕间。
“珊瑚乃佛门七宝之一,孤希望这红珊瑚,此行山高水远,能护佑你平安。”
拓跋聿不知哪来的气力,抓得她手生疼。冯初当真怕她再行推却,眼前这小殿下又该淌泪了。
“多谢殿下。”冯初盛情难却,朝她行了一礼,“臣定会贴身带在身旁。”
安昌殿长阶上出现了妙观的身影,冯初知晓再不好耽误,无声再拜,隐晦地催促拓跋聿动身前往安昌殿。
“阿耆尼。”
冯初抬头,拓跋聿仔细描摹她此刻神情,再不能忘,方肯罢休,“保重。”
“诺。”
拓跋聿再不敢多看她,狠了心,咬牙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安昌殿而去。
她并非驽钝之人,冯初此举是完成她所愿所想,而她一个八字没一撇的皇储,找不到任何借口将人挽留。
长阶步步踏,脑海中不知是混沌还是明晰,点点滴滴最后积聚成怪诞的野心,她蓦然想起‘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典故,不甘心只做个棋子,不甘心自己想挽留的人挽留不得。
桩桩件件汇聚成心口三个字:阿耆尼。
将要行至妙观身前时,拓跋聿忍不住再度回望,安昌殿下的人变得有些渺小,她还在等她,似是知晓她会回眸,一直守在原地,不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