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2)

冯芷君想起了许多事。

鲜花锦簇,烈火烹油,高朋满座,人人都敬她,畏她,艳羡她。

可她如今想来竟觉得自己从前定是做错了什么,才让人这般恨她、怨她。

念及于此,冯芷君蓦地打了个冷颤──不,她不能这般想。

有这般想法的都是身居低位的弱者,有这般想法......她就不会是如今的她了。

颓唐片刻的脊梁又再度挺直了起来。

可生起的念*头,又怎好那般容易将息?

“......妙观,你,会离我而去么?”

“小娘子说的什么傻话,”妙观不再唤她尊号,如二人总角之年那般唤她,“妙观此身,是要陪着您到那黄泉之畔的。”

冯芷君并非没有问过旁人,那些她的宠臣、近侍,他们都言好,可飘忽的眼眸与对死亡的恐惧做不得假。

只有妙观,言之凿凿,情真意切。

傻瓜......哪有人不怕死的呢?

她也是傻瓜......

冯芷君望着眼前的释迦牟尼像,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白菩提珠串,手心朝上,极为虔诚地叩手行礼。

“......今夜,就遂了她们的愿吧......”

冯芷君抬眼见神佛,“阿耆尼想带人走,就让她带走吧。”

她声音很轻,妙观称诺,离了殿中。

少顷,外头进来一小黄门,同冯芷君耳语几句,得见她冷笑。

聿儿啊聿儿,你日后,可勿要悔之啊。

“太皇太后挟臣之妻子入宫还不够,还要臣也入宫么?”

天边已经开始泛起晨起的透蓝,月亮隐没在湛蓝当中,太白星在天上悬着。

“殿下入宫便知了。”

拓跋琅担忧地瞧了一眼一夜未眠的郑氏,只见她摇摇头,替他理了理身上衣褶。

“去,我倒要瞧瞧,她冯芷君是打算如何将我任城王府赶尽杀绝的!”

事到如今,郑氏眼中早已无甚哀凄,“今朝你和华儿她们若是命丧宫中,敢明日阿娘就去白楼投缳,让平城百姓、文武百官都好好瞧瞧,她冯芷君是如何逼死的我们一家!”

宫中前来接他的人压低了身子,闻此犯上之语,只管压低了身子,丝毫不敢驳她。

拓跋琅亦是深吸一口气,今夜冯芷君一纸谕令就将他妻儿‘请’入宫中,他当时拦不得,真若有了什么不测......

“连自己妻儿都护不得,我还算个什么大丈夫,不如一起去了,大家干净!”

拓跋琅拜别郑氏,头也不回地登车而去。

车驾行驰在清晨的平城道上,登车时意气风发的青年虚弱地靠在一侧,外头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车辙吱呀,总闹得人心神不宁。

他挑开车帘一角,眼瞳微缩:“......这不是去安昌殿的路罢?”

驾车的侍从不作声,只加急了鞭子,车驾在驰道上颠簸,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堪堪停住。

面前的殿宇颇为陌生。

莫不是将自己带到禁苑之中了么?

拓跋琅大惊,“......还要给我扣上个祸乱先帝后宫的骂名不成?!”

侍从不答他,“殿下进去,便知晓了。”

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拓跋琅却也没有退路了──

罢了。

拓跋琅牙关紧咬,胸中那点不安到了极致。

殿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眼前人让他眼瞳骤缩──

“阿兄......许久不见。”

第79章 撕伤

◎一横门槛,内外生死。◎

“阿兄......许久不见。”

拓跋聿不知自己是如何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拓跋琅错愕后顿悟,顿悟后眼中涌现出深深无奈与幻灭。

皇帝也好,太皇太后也罢,原在她们眼中,他,早该是冢中枯骨。

“陛下近日来,身子骨可好些了?”身后的殿门猝然阖上,拓跋琅孑然而立,温文尔雅的他,竟也带上几分狂荡之态来。

“劳......阿兄记挂,昨夜晚间,才退了热。”

拓跋聿攥着袖口中的锦囊,逼着自己硬起心肠,她得活,冯初得活,却是要用无辜者的血,为她们求活。

“呵、好,好啊。”

拓跋琅倨坐,再无君臣之礼,“陛下可准备了酒菜?”

拓跋聿知晓,他已然明白自己今日为何会召他入宫,也知晓自己今晨过后的命运了。

空旷的大殿中,掌心轻击,自屏风后走出一宫婢,盛着酒菜,端于他面前。

“......阿兄来日,当入太庙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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