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男人站住,手按在障刀上。黄叶从西市最高的一棵树上飘落,落在他肩头。
她扶着膝盖喘气,方才喊的那嗓子已经用尽她白天吃的半个胡饼的余力,现在就算对方走掉,也再追不上。
然而视线里赫然出现一双官靴。
她抬头,先看见银鱼袋、火石,接着是障刀,最后才是比她高许多的肩膀。逆着阳光,她头一回仔细端详他的脸。
如若是几十年前,单凭这张脸,他也能在长安权贵中平步青云。但现在长安人人自危,要往上爬,得付出更多尊严,乃至生命。
“大人”,她又恢复嬉笑,眉眼弯成月牙。
“若是招了我做仵作,大人的案子定能告破。”说完她又舔舔嘴唇:“但在下有个条件。”
他眉毛挑起。
“讲。”
“我看大人身形不错,骨相更是上乘。能不能……”她鼓起勇气,眼睛清亮又无辜:
“给我摸一下。”
***
哗啦。
小个子青衣术士被连书箧带人甩进御史台狱,把还在翻看卷册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康六,审她。”
说完这句他就走了,其余什么话都没有。于是康六放下碗起身,左右查看眼前的人。待对方扶着腰哎哟着抬起眼,对方才倒退两步。
“哎哟嚯,你不就是那个平康坊会算卦的仵作。”
对方翻了个白眼,气定神闲盘坐在草席上。
“对,我就是你家大人请来的仵作。随便审审得了,审死我,明天阎王爷去陪他查案。”
康六托腮,把食盒里的芝麻烤饼和面片汤珍惜地归拢好,才站起身,笑着凑近。
“你知道我家大人是谁吗?御史台狱也不是等闲想进就能进。”
“管他是谁。”她眼睛牢牢盯着食盒,喉头咕噜一声。“我今天要是死在这,死前
能不能,吃顿断头饭?”
***
半个时辰后,御史台内。
“回大人,按大人的吩咐,人审过了。”康六在门前等待片刻,待里面传来应声,才踏进门,看见对方眼底乌青、约略又是一夜未睡。
“招了么?”他按着额角穴位,披衣起身,理正衣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什么来头,背后可有靠山。”
“啊?”康六抬头:“大人的意思,不是让我给她点吃的吗,真审啊。”
男人穿衣的手停顿,深深看了他一眼。对方心中一凛,不敢再作声。等他走出门,才在后面跟上,面露担忧。
“那丫头麻雀崽子似的,审两下万一死了,怎么办。她还说她父母兄弟灾年都做了菜人,真是可怜……”
哐当。
狱门被踹开,男人走进去,将靠在墙边阖眼休息的青衣术士一把抓起。
“上木架。”
康六闻言不敢多说,将人绑上木架,在木架上她终于能和对面的人平视,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照进她心底黑暗最深处。
“水。”他伸手,身后的人就递过碗,兜头浇下。水中搀了不知是花椒还是其他,辣得她眼睛都不能睁开。
“崇仁坊。”
他在她耳边吐出三个字。
“想起来了么?想不起来,下官便再帮你想想。”
他慢条斯理,手握在她脖子上。
“你的同伴,那个叫赵二的,半个时辰前已抓到,就关在你旁边的大牢,已用了刑。如若你不招,死的,就是他。”
“狗官!”
她终于吐出嘴里的水,努力睁眼直视他,眼里都是血丝。是与白天截然不同的眼神,像燎原烈火,所烧到之处都化为焦炭。
那眼神里的骄傲,贵比王侯。
男人笑了,放开握住她脖颈的手。没用什么力道,但依然留下泛红的指印。
“放了赵二,他不过是个乞儿。主谋是我,我认识秦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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