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这是韦练第一次进真正的御史台。

不是牢狱、不是远远站在皇城高墙外做贼似地觑一眼,而是坐马车堂堂正正开进皇城。槐杨夹道、再往北就是天子所居——

这唯有百官能进入的地方,竟给她闯进来了。

韦练越是仔细瞧,腰背挺得越直,像猫高兴时翘起尾巴,骄傲和兴奋都写在脸上。

男人轻笑,斜靠在车里假寐,实则微眯着眼留意对面人的动作。韦练不说话时颇知书达理,甚至能骗过譬如康六那般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但在他面前,此人就是个随时会闯大祸的烫手山芋。可偏偏又是这个烫手的麻烦,今天却不费力就解决了困扰他三天的谜题,看不顺眼又动不得,不在时又觉得百爪挠心,实在奇怪。

至于韦练出身何处、为何会认识秦延年,他迟早都会问出来。

“话说,在裴相府上时,你怎么就断定,他不是真凶?是说来诓他的,还是说,你有证据。”

他主动挑起话题,韦练才回过头看他一眼,颇有点被打扰了看风景心情的不耐烦。

“没证据,不过是诓那老儿,让他放我们走。不过,那裴相瞧着着实蹊跷。”

“怎么?”他坐起,手按着膝盖,不动声色靠近她那一侧。

“口口声声说爱女儿,可在裴府的下人来送饭时,我随口问了句那位死去小姐的住处,对方却像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连连摇头。另外”,她也凑近他,眼睛晶亮,全是对分享案情的兴奋,甚至忘了刚刚两人还打成一团:“大人没注意么?爱女去世,裴府上下,连服素的人都没有,甚至照常宴饮,席上有肉有菜。”

“按礼,子丧,父母不可哀痛逾制。裴相贵为右相,情不外露也是寻常。另外,尸身被盗走、府中无法办丧事,此案又关系重大,如何能声张。”他摇头。

“可就算再不露声色”,她直视他:“有情扮无情,是遮掩不住的;无情扮有情,也骗得过一时,骗不过一世。”

空气凝固一瞬,他眼神偏移,清了清嗓子。

“还查出什么?”

“还有”,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人的眼神变化,自顾自推理下去:“那金阁里,梁上的诗句虽是秦叔笔迹,但据我所知,秦叔不过是个普通画匠,并不会功夫,如何能爬到梁上去,倒挂着写字?”

“你的意思是,当夜在金阁,还有人出现过。”他沉吟:“或许那人便是真凶。”

“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她撑着下颌,仰头看车窗外的圆月:“而且,就算在梁上写字的人真是秦延年,要倒挂写字、那两句诗又墨迹淋漓,不像枯笔所题,那么墨迹势必要掉到脸上、衣裳上,或是地上。须知道秦延年除了好酒之外,还有个毛病便是好洁,除了手沾墨汁,平日衣裳和脸面是必要洗净的。若是掉在脸上,题字之人离开金阁,或许会……”

她思及此,瞳仁震动。

“会立即找个地方洗脸净手。”他接她的话,目光灼灼。

“如果在裴府洗脸,势必引起怀疑……秦延年平康坊的住处,在何处?”

她顿住:“在……南曲周回巷、北数第三间。是个破茅屋。”

此时马车停了,康六跳下来敲车壁板:

“大人,到了。”

他就回头,向韦练示意:“先去看尸体,若确认了死者是秦延年,就去南曲。”

韦练听见“死者秦延年”五个字,眼神震动,脸上立刻显出悲凄神色。还没等他伸手去扶,就跳下马车捋袖子。

“尸体在何处?现在就去。”

“在冰窖,有人带路。”

他袖手跟在她身后,对康六抬了抬下颌,又朝韦练言简意赅:“这是康六,粟特人。从小在长安长大,官话说得比你好。康六,这是韦练,从今日起,她便由你带着。验尸格目、账房名册、印章公文、在皇城行走的规矩都一并教给她。若是出差错,惟你是问。”

康六刚答了个“哎不是那个什么”,就被他堵了回去:“还有,你旁边那间杂物房是不是空着,收拾收拾,给她住。”

康六瞪圆了眼:“我?她?不是,大人,男女授受不…”

他眼神悠悠地递过去,康六就心虚气短:“那个什么,杂物房堆的案件卷册,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一时半

会儿,整理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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