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韦练兀自气得胸口起伏,但他转身站起就走。
“既然醒了,便自己擦干净。”
她依旧梗着脖子,开口时,声线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稳。
“你当真答应了鱼公公,要三日内破了案子?若是破不了待如何?”
男人的步伐停住,转身时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又是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他终于开口。
“你不问我为何要擅自替你除衣。”
韦练哽住,觉得他问了个蠢问题,不假思索反问。
“这有何要紧。治伤救命本是要务,我方才打你,是因你身为御史向权宦低头。若连你都低头了,长安谁还相信御史台能为万民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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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猊彻底转身向韦练,目光在她通红的眼角停留片刻,就转向别处,喉结涌动。
“
你心中并无男女授受不亲之规,也不知道此类事有何逾矩,是么。”
他又走近一步,俯身低头。额头几乎相触,但韦练毫不退缩,只怒气冲冲地瞪他。李猊又开口,语气不紧不慢。
“若是换赵二或是康六,你方才也会为他挡鞭子是不是?”
韦练点头。
“那是自然。”
李猊的手撑在床边,受伤的手心草草包扎,仍能看得出血痕。但韦练无暇顾及其他,满心满眼只有莫名其妙的怒气。
“但我不是。我不会随意替人挡鞭子,更不会随便给女子治伤。”
他声音就在她耳边。
“你欠我一条命,便只能忍我当一回乱臣贼子。”
第28章 ☆、药师咒12
韦练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待明白过来时,又有些不明所以,但眼眶先一步变红。
“大人这番恩情我自然会报,但也不必说一些没用的话搪塞我。”
“我并无此意。”
李猊的姿势咄咄逼人,几乎把她逼到床榻里侧,但韦练依然躲避他眼神。他注意到她的躲闪,心中那丛无名火愈烧愈烈。不久之前他亲手处理她的伤口,耗费的心力堪比瞧了三天三夜的卷宗。但他知道韦练不会在乎,她什么都不在乎,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而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让他自己心中更好过一些,哪怕只有片刻。
“你帮我挡了一鞭,我也欠你一命。若不愿在御史台继续与我同流合污,我便放你走。”
李猊盯着她,像要看穿她层层掩饰之下究竟是颗什么样的心。
“仅此一次机会,若你此次不走,便再不能离开御史台,无论生死。”
韦练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隆隆跳着,是陌生的兴奋和害怕。李猊所言非虚,他真的要放她走,就因为她未经考虑的挡了一鞭,让面前这个戒心极强的人网开一面。十美图的案子,再查下去,死的人会更多,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她。但现在走,她将永远不能知道秦延年之死的真相。
“给你半个时辰考虑。”
他起身,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韦练突然觉得他有些落寞,就像在观音阁那回,他把她吼下车之后又来道歉,进门时也是这副表情。李猊等了片刻,没听见韦练的回复,便转身往门外走。
“大人。”
寂静中韦练的声音响起,或许是屋中烧着炉火的缘故,嗓子略哑。
“为何你如此想赶我走。即使那位鱼公公当真想杀我,于查案也不是什么大事。御史台探案多有折损,我若死了,再找个仵作便是。韦某虽难得,在长安,此等仵作也并不稀罕。”她顿了顿,又补充:“大人若看我是个女子便起怜悯之心,则更是荒唐。若我当真怕死,便不会当日揭下那张招贤榜。”
月光照进窗沿,借着稀薄的月光,李猊回头看她。两相对望不过瞬息,韦练似乎听见一声轻叹,却不能确认那是否当真出自眼前的人。
“韦练。”他开口,声音也被炉火熏得沙哑。
“在无畏法师尸身前,你为何叫我不要回头看。”
她不说话。
这问题着实问住了她。彼时彼刻她忍着剧痛几乎昏迷,但在李猊抱起她时,第一个念头却是难过,为他也为自己的命运难过。当年他也曾眼睁睁看着至亲变成骨肉支离的模样、成为刀俎下的块肉吗?他也经历过饥荒、流离失所,像野狗一样辗转于天地之间吗?那条路的尽头,除了复仇之外,也是一片漆黑吗?在看到昨日惨像在眼前重现的一刻,他也会失去控制彻底疯魔,成为众人所厌弃的怪胎吗?就像曾经的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