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呃啊——”一声闷响夹杂着凄厉的惨叫。

男人像截被砍倒的朽木,半褪着裤子,歪斜着瘫倒在床上,裸露着惨白的屁股。头上一个大洞汩汩冒血,混着融化的黄蜡,糊了半张脸。

水姐强压住呕吐的欲望,胸口剧烈起伏。

她抄起另一支蜡烛,毫不犹豫地丢向床铺。

火苗先是舔舐着旧棉被,又迅速攀上蚊帐,卷向木床架、糊着旧报纸的土墙……

她冲到门边,侧耳倾听。

院子里传来婆婆焦躁的踱步声和含混不清的咒骂。

水姐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栓,声音带着哭腔尖叫道:“快来,他……他晕倒了!”

婆婆一听,又惊又怒,破口大骂着“没用的老畜生”,心急火燎地就朝屋里冲来。

水姐屏住呼吸,紧贴在门后的阴影里。

就在婆婆跑进门槛的瞬间,水姐猛地将木门合上,“咔哒”一声脆响,门外挂着的旧铜锁被她扣死。

“啊!开门!死丫头!开门……”婆婆尖叫着捶门。

所有的家具,包括房子都是老木头,很快浓烟滚滚,卷着婆婆的捶门声和喊叫声,越来越弱。

水姐没有回头。

她撞开院门,朝着村外无边的黑暗奔跑。

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脸,肺叶火烧火燎。

她多想跑回夜丰颂,跑回那个虽然贫穷却熟悉的山村,跑回阿爸阿妈身边……

可是,根本回不去了。

她知道,身后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已经彻底烧断了她的归路。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喉咙腥甜,她才爬上村外的高坡。

回头望去,那栋老屋在夜风中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墨黑的天幕。

零星的火星被风卷起,飘向更深的黑暗。

周围死寂,最近的邻居也在山坳那边,没人能赶来扑灭这场宿命的烈焰。

趁着夜色浓重,水姐一头扎进莽莽群山。

山路崎岖,碎石硌着脚底,荆棘撕扯着她的嫁衣。

她跌跌撞撞,只知道向前、向前,下坡的路带着惯性,让她几乎要飞起来。

可那盘山的土路仿佛没有尽头,一个弯道接着一个弯道。

转过几百个一模一样的弯,直到双腿麻木,天际透出灰蒙蒙的蓝,依旧看不到集镇的影子。

精疲力竭之际,路边出现一座破败坍塌的观音庙。

断壁残垣间,野草疯长,半截泥塑的菩萨身子掩埋在砖石中,慈悲的面容沾满灰土。

水姐再也支撑不住,匍匐着爬过去,双手合十,抵在额头,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淌下:“菩萨啊,我只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求您怜悯……”

那观音依然低眉垂目,不言不语,可山间的冷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又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裹紧身上的红衣,咬着牙,继续往山下逃去。

这山路漫长,到达村镇只有一条路,但要在群山褶皱中走上一轮,实在太难。

“哒哒哒……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突然从身后山道上传来,敲碎了清晨的寂静。

水姐浑身一僵,是村里人追来了?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路边的灌木丛,蜷缩着身体,心脏狂跳如擂鼓。

“诶?师兄,你看,这里怎么有块红布?”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带着好奇。

脚步声靠近,灌木被拨开。

水姐惊恐地抬头,对上的不是凶神恶煞的村民,而是两张年轻的脸庞,带着疑惑与关切。

是两个穿着橙色僧衣的和尚。年长的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沉静;年幼的不过十五六岁,眼神清澈。

“女施主?女施主?”小和尚蹲下身,声音温和,“你怎么了?一个人大清早在这山里头?”

水姐惊魂未定,嘴唇哆嗦着:“我……我要去镇上,我阿妈病了,我去请医生……”声音干涩嘶哑。

年长的和尚仔细打量着她,凌乱的头发、沾满污迹的红衣,以及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惊恐不定的眼神。

他沉吟片刻,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矮脚马:“这山路太远,去镇上靠脚力,两天两夜也未必能到。骑马吧,我们正好顺路,送施主一程。”

小和尚利落地扶起水姐,把自己的马让出来给她骑。

两匹马驮着三人,穿行在晨雾弥漫的山谷中。